书房里一时间静得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林予看着那个被顾晏吃得干干净净、比他自己的脸还干净的空碗，整个人还有点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他真的全吃了？
那碗他自己都嫌弃的玩意儿，他居然面不改色地连汤都喝完了？
他味觉是不是失灵了？还是说他为了在他这个老乡面前维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牛逼人设，硬生生地把毒药给咽下去了？
林予的心里瞬间就上演了一出“大佬为面子强忍酷刑，事后偷偷抠喉咙催吐”的年度苦情大戏，看着顾晏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同情。
就在他脑内小剧场疯狂上演的时候，那个刚刚“服毒自尽”的男人忽然抬起头，开口问了一句。
“怕不怕？”
他的声音比平时要轻一些，或许是吃饱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暖意。
“啊？”林予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怕什么？”
顾晏看着他那双因为厨房的烟火气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缓缓说道：“朝堂上的事。”
林予这才明白过来。
他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身体往后缩了缩，离那个看不见的、名为“权谋”的漩涡远了一点。
“怕。”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逞强。
开玩笑，他一个连小区业委会选举都没搞明白过的普通大学生，现在天天待在王府这种顶级权力斗争的决赛圈里，能不怕吗？
他虽然不懂，但也知道这种斗争一旦输了，那下场绝对不是“引咎辞职”四个字能解决的。
怕不是要人头落地，株连九族。
林予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他撇了撇嘴，用一种过来人的、看透了红尘的语气吐槽道：
“你们这些玩政治的，心都脏。”
一个个的说句话都得绕十八个弯，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活得累不累啊。
听了他这堪称“大逆不道”的评价，顾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低、很轻，像是羽毛轻轻拂过心尖。
林予当场就看呆了。
这家伙……又笑了。
他今天晚上笑的次数比林予认识他这么久以来加起来的都多。
就在林予看得有点失神的时候，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朝他的脸伸了过来。
林予的身体瞬间一僵。
他的恐同雷达下意识地就想拉响警报。
可那只手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举动。
温热的、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脸颊上，然后慢条斯理地将他刚才在厨房里蹭上的那一小块白色的面粉给轻轻抹掉了。
那个动作自然得就像是拂去一片落叶，亲昵得又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
林予感觉自己的脸颊像是被一小簇火苗给轻轻燎了一下。
那股温热的触感从皮肤一路烫到了他的心底。
他的心跳当场就乱了。
他甚至能闻到从顾晏指尖传来的那股清冷的、混合着墨香和龙涎香的好闻味道。
他抬起眼，撞进了顾晏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那双眼睛里没有平日里的算计和冰冷，也没有任何戏谑和调侃，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温柔的夜色，和他小小的、惊慌失措的倒影。
顾晏看着他的眼睛，用一种极其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语气缓缓说道：
“别怕。”
“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林予听着这句话，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
顾晏的手还停留在他的脸颊边，没有离开。
他看着少年那副呆呆的、像是被吓傻了的模样，眼底的温柔更深了几分。
他缓缓地，用一种近乎于蛊惑的、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声音继续说道：
“你只需要……”
“安安心心地，待在我身后。”
“看看书，睡睡觉，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就行了。”
……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咚”地一声狠狠地砸在了林予的心上。
把他所有的不安、惶恐和那颗漂浮了三个月的心，都给砸得严严实实，落回了原地。
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听着他那堪称“霸道”的承诺。
林予脑子里那根“恐同直男”的弦第一次没有“崩”地一下断掉。
他那堪比防空警报的内心吐槽弹幕也第一次陷入了诡异的、长久的沉默。
他没有觉得“gay里gay气的”。
也没有觉得不自在。
他只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铺天盖地的……
安心感。
仿佛只要有这个人在，哪怕外面洪水滔天、世界末日，他也能安安稳稳地睡一个好觉。
这种感觉，陌生，却又该死的……让人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