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昭的命令如同带着奇异魔力的定海神针,迅速传遍混乱的大营,暂时稳住了那即将彻底崩溃的军心。
他没有丝毫耽搁,甚至来不及披甲,小小的身影在一队精锐亲卫的紧密簇拥下,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毫不犹豫地射向了火光冲天、嘶吼与惨叫交织的前锋营方向。
越是靠近,那股混杂着血腥、焦糊与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便越发浓烈。
当他终于踏足这片已成修罗场的营地时,映入眼帘的正是最为混乱危急的一幕。
原本还算整齐的营寨栅栏,此刻多处破碎不堪,粗大的原木断裂倒伏,满地都是散落的兵器、破碎的盾牌以及来不及运走的伤员。
几处帐篷还在熊熊燃烧,跳跃的火光将这片杀戮场映照得忽明忽暗,更添几分惨烈。
王贲浑身浴血,那身标志性的将领甲胄已是破损处处,甚至能看到内里翻卷的皮肉,他如同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受伤猛虎,正率领着残存不足千人的士兵,依托着最后几辆被推翻堆叠起来的辎重车、破损的营帐以及同伴的尸体,勉强结成一个摇摇欲坠的狭小圆阵。
而在圆阵之外,是数十头彻底陷入疯狂的变异巨象!
它们赤红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邪异光芒,如同来自地狱的鬼火。
那漆黑扭曲、边缘生长着骨刺的象牙,早已被鲜血和碎肉染得暗红,每一次狂暴的冲撞、每一次凶猛的甩动,都让那脆弱的防线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士兵们的呐喊声早已嘶哑,眼神中充满了血丝与近乎麻木的绝望,只是凭借着最后的本能和军令在机械地挥动武器,做着徒劳的抵抗。
“殿下!
您怎么来了?!
这里太危险!
快退!
快退啊!”
王贲眼角余光瞥见嬴昭的身影,惊得魂飞天外,也顾不得礼仪,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大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焦急而变了调。
嬴昭却对他的呼喊恍若未闻。
他那双清澈却此刻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瞬间穿透混乱的战场,精准无比地锁定了疯象群中那头最为雄壮、破坏力也最为恐怖的身影——正是之前象主孟获的坐骑,那头白象王!
此刻它异变最为彻底,体型比寻常战象大了近乎一倍,如同一座移动的、散发着邪恶气息的肉山,每一次甩动那对狰狞的漆黑巨牙,都能轻易将试图阻挡它的秦军士兵连人带盾牌挑飞到半空,砸落在地时已是血肉模糊!
就是你了!
擒贼先擒王!
嬴昭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体内那源自先天道体的精纯气息与一丝凝聚了国运与个人意志的帝王威压悄然运转、融合。
他没有选择硬撼这庞然大物,而是将刚刚从系统空间中取出的一张【初级净化符】紧紧扣在掌心。
下一刻,他小小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脚下步伐踏出一种玄奥难言的轨迹,竟是主动施展出融合了部分“轻身咒”原理与自身对能量流动感悟的独特身法,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模糊残影,不退反进,主动迎着那正横冲直撞、不可一世的疯象王疾冲而去!
“殿下!
不可!”
王贲和周围瞥见这一幕的士兵们,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停止跳动!
那疯象王的力量他们刚刚亲身体会过,简直是人力无法抗衡的怪物!
殿下他……他这是要做什么?!
那疯象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敢于主动靠近的“小不点”,这对于它狂暴的意志而言,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暴戾与毁灭欲望的咆哮,粗壮如巨蟒的象鼻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如同钢鞭般朝着嬴昭渺小的身影狠狠抽出!
与此同时,那对弯曲如死神镰刀的漆黑巨牙,也带着洞穿一切的气势,猛地朝着嬴昭穿刺而来!
攻势迅猛,封死了所有闪避的角度!
眼看那幼小的身影就要被象鼻抽成肉泥或是被象牙刺穿——
千钧一发之际!
嬴昭的身形在那狂暴的攻击即将临体的瞬间,如同失去了所有骨骼般,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轻轻一荡、一折,竟险之又险、妙到毫巅地同时避开了象鼻的致命抽击和象牙的凶狠穿刺!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早已计算好了所有轨迹,与那庞大、狂暴的象身擦肩而过!
就在这交错而过、电光石火的刹那!
嬴昭眼中精光爆射,扣着净化符的右手快如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精准无比地、结结实实地一下拍在了疯象王那布满厚重褶皱、此刻却正不断蒸腾着浓郁污秽黑气的额头正中央——百会穴所在,亦是其神魂与邪气纠缠的核心之处!
“天地正气,煌煌昊天,听吾号令,涤荡妖邪!
敕!”
随着嬴昭一声清越而充满威严的叱喝,他掌心那张看似不起眼的白色符箓,应声被彻底激发!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似源自灵魂深处的清鸣,骤然响彻整个战场!
那张符箓瞬间爆发出纯粹、温和、却蕴含着某种无上威严与净化法则的炽烈白色光芒!
这光芒并不刺眼夺目,反而给人一种温暖、安心之感,仿佛母亲的手抚过受伤的心灵。
但它对那污秽的黑气而言,却如同烈日之于冰雪!
白光以嬴昭的手掌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将疯象王那庞大的头颅,乃至大半个如同肉山般的身躯都完全笼罩在内!
“嗷呜——!!!!!!”
被那纯净白光笼罩的疯象王,猛地发出了与之前狂暴咆哮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挣扎的凄厉嘶鸣!
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兽吼,更像是灵魂被灼烧时发出的惨嚎!
它庞大如山的身躯猛地人立而起,两只前蹄疯狂地践踏着地面,发出“咚咚”的沉闷巨响,将泥土踩得四处飞溅!
它拼命地甩动着那颗巨大的头颅,仿佛要将那深入骨髓、灼烧灵魂的净化之力从脑中甩出去!
在周围所有秦军将士惊骇欲绝、又带着一丝茫然期盼的目光注视下,一幕堪称神迹的景象发生了——
一道道浓郁如墨汁、仿佛拥有自身生命般蠕动着的黑气,争先恐后地、如同被无形之力强行抽取般,从疯象王的七窍——那双赤红的巨眼、硕大的双耳、粗大的鼻孔以及那张开的、流淌着涎水的巨口之中,被硬生生地逼了出来!
这些污秽的黑气一接触到外围那纯净的白光,立刻发出了“嗤嗤嗤”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刺耳声响!
黑气剧烈地扭曲、翻滚、挣扎,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不可名状的虫子在尖啸,但在那煌煌白光的照耀下,它们最终只能不甘地、迅速地消融、瓦解,化为缕缕青烟,最终彻底湮灭,消散于无形!
这个净化的过程显然给疯象王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它那庞大的身躯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甚至将身下的地面都踩踏出了数个深深的凹坑,周围的土地都为之龟裂。
但它那双原本赤红如血、充满了疯狂与毁灭欲望的巨眼,随着黑气的不断被逼出和净化,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那令人心悸的血色,逐渐恢复成原本温顺、甚至此刻带着一丝茫然与痛苦的棕黑色。
它那过度膨胀、虬结贲张的肌肉,似乎也在白光的作用下缓缓松弛、平复,虽然体型依旧比正常时庞大不少,但那种令人窒息、仿佛来自深渊的疯狂与邪异气息,正在飞速地消散。
约莫过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当最后一丝顽固的黑气从象王粗大的鼻孔中被白光强行抽出、并在光芒中化为乌有时——
那笼罩着象王的炽烈白光,仿佛完成了使命,开始缓缓收敛、黯淡,最终彻底消失。
疯象王停止了所有挣扎的动作,庞大如山的身躯摇晃了几下,发出了一声低沉、疲惫、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呜咽,不再有丝毫暴戾。
它那双恢复清明的、带着湿润光泽的棕黑色巨眼,茫然地眨了眨,最终望向了依然静静站立在它面前、身高仅仅及它膝盖的嬴昭。
那眼神之中,充满了经历巨大痛苦后的疲惫,重获清醒的茫然,以及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本能的、对眼前这个渺小身影所代表的某种更高层次力量与存在的、无法抗拒的敬畏。
然后——
在无数道震惊、难以置信、乃至呆滞的目光注视下,这头之前还在营地中肆虐、如同灭世魔神般不可阻挡的恐怖巨兽,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屈下了它那粗壮如殿柱的前膝。
它将那颗刚刚经历过净化、恢复了理智的、沉重无比的头颅,低垂下来,最终,轻轻地、近乎温柔地,触碰在了嬴昭脚下那片被鲜血和战斗浸染的土地上。
额头触地,无声无言。
仿佛在朝拜拯救它于无边苦海与疯狂深渊的君王。
又像是在用最古老的仪式,表达它最深刻的感激与臣服。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之前还充斥着厮杀声、咆哮声、惨叫声的混乱战场,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无论是那些仍在依循着残留的疯狂本能冲击防线的其他疯象,还是那些正拼死挥动武器、准备迎接最后一刻的秦军士兵,甚至是刚刚差点要冲出来拼死护驾、此刻却僵在原地的王贲……
所有人!
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这超越了他们所有认知、如同神话传说般在眼前真实上演的一幕!
符光耀夜,净化邪祟!
巨兽俯首,跪拜幼主!
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如同最深刻的烙印,狠狠地刻进了每一个目睹者的灵魂深处,永生难忘!
嬴昭小小的身影,静立在跪伏的、如同小山般的象王面前,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神情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惊险万分、逆转乾坤的举动,对他而言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抬起头,目光扫向还在发呆、如同泥塑木雕般的王贲,清越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突然变得安静的战场:
“王将军,还愣着做什么?”
他手腕一翻,剩余的九张散发着柔和白色光晕的【初级净化符】轻飘飘地飞向王贲。
“将这些净化符,分发给军中身手最为敏捷、胆大心细的弟兄。
依本王方才之法,找准时机,将符箓拍于那些疯象额心,净化它们,解救它们!
”
王贲被这声音惊醒,猛地回过神来,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接过那九张仿佛蕴含着神圣力量的符箓,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绝世瑰宝,激动得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虎目之中甚至泛起了泪光!
他扯着已经嘶哑的喉咙,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诺!
末将领命!
弟兄们!
都看到了吗?!
殿下有天神所赐的神符在此!
降妖除魔,就在今日!
不怕死的,随老子上!
净化这些发疯的畜生,救回我们的战象!”
“吼——!!!”
希望与狂热,如同燎原的烈火,瞬间点燃了所有秦军士兵的胸膛,彻底取代了之前的绝望与恐惧!
符光再次在混乱的战场上亮起,如同黑夜中指引方向的灯塔,坚定地驱散着弥漫的污秽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