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那儿，突然有一只血手“啪”地一下紧紧扣住井口边缘湿滑的青苔。那手指头啊，因为用力太大，指节都变得煞白煞白的，青筋也一根根地鼓起来了。
冷飕飕的夜风呼呼地吹过来，带着一股腐土和铁锈混合的难闻气味。林澈呢，就从那黑咕隆咚、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拼命地往上挣扎。他那衣袍被扯破的声音，在这静悄悄的环境里显得特别刺耳。
他特别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浑身上下都是污血和泥巴，黏糊糊的黑泥从头发梢上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掉到石头地面上，发出“啪嗒”的小声音。
他鼻子和嘴巴里的血还在不停地流呢，那热乎乎的血顺着下巴流下来，在地上慢慢散开，就像一朵朵暗暗的小红花一样，还散发着淡淡的腥甜味道。
他的手指碰到脸颊的时候，感觉湿乎乎、黏答答的，就好像整张脸都被血和泥浆给糊住了一样。
但是啊，比起身上这些皮外伤，更吓人的是耳朵里面的疼痛。那种疼啊，就好像有千千万万根钢针在狠狠地扎一样，而且这可不是普通的声音引起的疼，是从脑袋骨头深处传出来的一种震荡的疼。每一次心跳的时候，就感觉有无数根特别细的针在耳膜里面来来回回地扎。
他的听觉被放大得厉害极了，就连自己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在耳朵里听着都像打雷一样轰隆隆的响。耳朵里还一直有那种很低频的嗡嗡声，就好像是远古时候特别大的巨兽在特别遥远的地方喘着粗气一样。
“听虚破妄”这个神通刚刚练成，那些从更高维度传来的小声嘀咕，不再是模模糊糊的噪音了，而是变成了数不清的特别清晰的信息，这些信息里全是疯狂和混乱的东西，就像洪水决堤了一样，特别野蛮地朝着他那本来就很脆弱的识海冲过去。每个音节都像是金属摩擦一样，尖锐得很，在脑袋里“轰”地一下炸开了，感觉神魂都要被撕裂开，就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虫子蚂蚁在啃咬脑髓似的。
一道赤红色的流光把夜空给撕开了，破风的声音尖得像刀刃一样，直直地就冲过来了。
夜无痕想都没想就横着胳膊去挡，结果被那道身影带着的一股决绝的力量给撞到了，“哼”了一声，骨头都发出那种承受不住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掌心火烧火燎地疼。
“别去啊！他现在……”
话还没说完呢，瑶光就已经扑到林澈的跟前了。
她看着林澈七窍流血，耳朵嗡嗡响个不停，那痛苦的样子，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心疼，就像心都要碎了一样。
那声音她听不到，可是从林澈扭曲的脸部肌肉、紧绷着的脖子还有颤抖的手指尖上，她能感觉到有多恐怖。
瑶光一点都没犹豫，手指并起来就像剑一样，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皮肤破了的那点细微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温热的血就像泉水一样喷了出来，带着很浓的生命气息，还有妖力特有的那种香味。
一滴像红宝石一样璀璨、还微微有点烫的心头血被挤了出来，准准地滴落在林澈手腕上那条没什么动静的战链上。
嗡——
战链一下子就被点亮了，血色的符文就像游动的龙一样顺着链条往上爬，发出低沉的共鸣声，最后汇集到林澈的眉心。
就在那一瞬间，林澈感觉有一股暖流从手腕那里涌进来，识海的裂痕被抚平了一部分，耳朵里像有钢针一样的感觉好像也稍微减轻了一点。
就那么一下子，两个人的识海就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共振。林澈疼得厉害，意识就这么被硬生生拽进了一个红彤彤的世界。那地方热得跟熔岩似的，空气里全是烧焦、燃烧的味儿。
他瞧见了，瑶光那颗以前亮闪闪的妖核，现在居然布满了像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小裂缝。每跳一下心，那些裂缝就变大一点，还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就好像玻璃马上就要碎了。
她这是在燃烧自己的本源啊！
“别再烧自己啦！”林澈使出全身的劲儿，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沙哑的低喊，那声音干巴得都不成样子了，就像砂纸在铁上蹭似的。
瑶光倒是笑了，那笑容在她惨白的脸上显得特别亮眼，就好像一下子把这坟地的阴森都给赶跑了。
她呼吸很微弱，呼气的时候还带着血，手指尖轻轻在嘴唇上擦过，留下一道血印子。
她伸出哆哆嗦嗦的手，想摸他的耳朵，可伸到半空又停住了，就轻声说：“你就负责听那些疯话，我呢，负责护着你的耳朵，不让你真的发疯。这事儿啊，不亏。”
有那么一瞬间，时间好像停住了。
林澈睁着眼，可再也看不到那片红红的世界了。
就剩下耳边那点声音，像风中快灭的蜡烛似的，晃悠着就没了。
瑶光瘫坐在地上，脸白得像纸一样，嘴角还渗出血丝。
她的手最后轻轻搭在了他的耳朵上，动作轻得就像怕把一场梦给弄醒了。
“这回啊……就算让我聋一次也成。”就在这死一般寂静又透着股温柔劲儿的氛围里呢——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特别刺耳的鸦叫！
就见那一直在天上盘旋着的黑鸦，“嗖”地一下俯冲下来，在落地的那一刹那，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衣、脸冷冷的男人。
他朝着林澈单膝一跪，嗓子沙哑，声音里透着一种很复杂的感觉，说道：“我是奉夜魇大人的命令，在这儿盯着你呢，就等着看你被那虚空的低语给逼疯的时候。可是啊，你竟然没疯。你呀，比宗门里那些老觉得自己特清醒的人，要清醒不知道多少倍呢。”
然后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玉符，恭恭敬敬地递过去，说：“这可是柳元化长老临死前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他说了，‘要是有一天，有个人能真的听懂虚空的低语，还不被这低语给吞了，那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他’。这个玉符得用精血当引子，只有真正能听懂虚空的人才能把它弄醒。”
林澈把玉符接过来，一拿到手里，就感觉这玉符温温润润的，玉的质地特别细腻。可这玉符一碰到他体内的战意之血，就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就好像跟他体内的血产生了共鸣似的，“咔嚓”一声，自己就裂开了！
接着，一缕特别微弱的残魂影子从玉符里冒了出来，是个脸瘦瘦的、眼神像老鹰一样锐利的中年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柳青萝的爸爸，上一代执法堂的长老柳元化呢。
他的影子就这么盯着林澈，那声音就像是从老远老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似的，说：“噬灵体啊，可不是什么邪魔歪道。它是上古时候那些兵家的厉害人物在战场上战死之后，他们那不灭的战意和虚空里的怨念搅和在一起，变成的‘战意反噬之影’。宗门里那些高层啊，连宗主都算上，其实早就知道这个真相了。”他们啥都封锁起来，还把噬灵体抹黑成魔呢，为啥呀？就为了能自个儿独占，然后控制那座能把战意熔炼的‘兵心熔炉’啊！”
刚说完这话，就瞧见远处山巅上的法阵闪起了微弱的光，高空中的云层也怪异地停在那儿不动弹了。
夜无痕眼睛猛地一缩，小声嘟囔着：“坏了！宗门的大阵有动静了——他们来喽！”
三股像大海一样浩瀚的威压从天上“轰”地就压下来了，紧紧地锁定了林澈。
有三道身影，呈品字形在半空中站着，后面还跟着好几十个穿着制式法袍、满脸杀气的执法堂精英呢。
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宗门的三大太上长老。
“林澈！”带头的玄元长老说话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一点感情都没有，“你已经被虚空的低语给彻底污染了，脑子都不清醒了，这罪可大了去了，没救了！按照宗门铁打的规矩，得马上把你杀了，省得以后有麻烦！”
另一个长老也冷笑一声，说：“我们都用天机盘算过了，界门那边的异动越来越厉害，只有把兵心熔炉引爆，拿你这个和它完美契合的噬灵体当祭品，才能给虚空献祭，换来一百年的安稳日子。牺牲你一个人，就能保住整个宗门，这可是你的光荣啊！”
林澈慢慢地站直了身子，他站在井口那儿，两只眼睛因为识海超负荷了，流下了两行血泪，看着特别吓人。
眼泪从脸颊上流下来的时候，火辣辣地疼，就跟融化了的铁水似的。他嘴角一咧，扯出一个阴森森的冷笑，说道：“你们都听不到它的动静，凭啥就说我是疯子呢？”
突然，他抬手往上一扬，那沾满血的食指不再哆哆嗦嗦的了，而是特别准确地朝着三个看起来啥都没有的地方指了过去。
“它马上就到了。你们听不到，我能让你们看到！不信？那就瞧好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当口儿，他指的那三个地方一下子就扭曲起来了，空气里发出像玻璃碎了似的“噼啪”声，三道黑咕隆咚的裂缝就这么凭空冒了出来！
裂缝里头，黏糊糊的黑雾一个劲儿地翻腾，散发着一股烂肉和硫磺混在一起的臭味儿，数不清的长着吸盘的噬灵触须争着往外伸，那股子混乱的味儿让人直想呕吐，地面也跟着轻轻晃悠起来了。
那三位长老的脸色“唰”地就变了，他们可没想到这虚空裂缝会这么容易就在宗门的老窝这儿冒出来。
不过呢，林澈早就做好准备了。
他猛地一挥手里那破破烂烂的战旗，早就偷偷埋伏在四周山脊上的三座老大个儿的战傀炮台，炮台上的符文一下子就亮到了极点，发出一阵低沉的充能的嗡嗡声。
“还好……那天晚上没白折腾。”他心里暗自念叨着。
“轰！轰！轰！”
三声震天响的爆炸声，三发带着超强破魔灵能的炮弹划破了夜空，后面拖着赤金色的火焰尾巴，带着一股能把沙都撕开的劲头儿，准准地轰进了那三道虚空裂缝里。那裂隙里头，狂暴的能量一下子就炸开了，“轰”的一声闷响，那些伸出来的触须就这么被炸成了粉末。这股能量可猛了，硬是把眼看就要稳定住的裂隙又给弄闭合了。
山谷里一下子静得可怕，风都好像不敢喘气儿了。
在一块挺隐蔽的岩石后面，有一枚浮在空中的玉简微微地发着光呢，上面自动就出现了一行小字：
“到第七天的时候，林澈拖着残损的身子把虚空里的三个裂隙给破了。他靠的可不是灵力，而是靠‘听’。他能听到裂隙产生之前的能量节点呢！”
然后啊，这玉简的主人激动得抬起了头，眼睛里冒出来一种从来没见过的火光，嘴里还嘟囔着：“兵家……兵家的门道，可还没断啊！”
“这小子好大的胆子！”玄元长老又吃惊又生气，林澈这手段，他们可理解不了。
他也不多啰嗦了，双手就开始结印。这时候，一道由数不清的符文组成的特别大的锁链——“封魂锁”就在半空中出现了，朝着林澈的脑袋就罩了下去。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有一道身影比那封魂锁的速度还快呢。夜无痕一下子就蹿起来了，他剩下的妖丹力量一点儿都没留，全爆发出来了，变成了一道黑漆漆的洪流。他没去打长老，而是朝着封魂锁大阵的阵基狠狠地撞了过去！
“轰隆”一声，阵基就碎了，封魂锁的光也暗了下去。“你们这群笨蛋！”夜无痕一下子挡在林澈前面，扯着嗓子怒吼，那声音在山谷里来回回荡，“他听到了敌袭的消息，你们所有人都听不到的消息，可你们呢，居然要杀掉这个唯一来报信的人？这就是你们说的正道？”
林澈撑着战旗，让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稳住，嘴角慢慢流下一口血，滴到战旗破破烂烂的布面上，染出一片暗红色。
可他呢，把头一仰，朝着天上那三张气得铁青的脸，就开始张狂地大笑起来：“对呀！我这耳朵是快出毛病了，可它比你们这些装腔作势的‘神’灵验多啦！”
这笑声还没停呢，他怀里一直贴身放着的那块破玉佩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一股热乎劲儿直往身体里钻，就好像有个活物在胸腔里蹦跶似的。
这时候，一道冷冰冰的机械声音在他脑袋里响起来：“警告！检测到师娘意识碎片的频率在猛涨。信号源锁定了：地心封印层，第七重。”
林澈的笑声一下子就没了。
他赶紧低下头，看着脚底下那个深得看不到底的古井，这井本来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坟墓，可现在倒像是通往地心的唯一一条路了。
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特别复杂，有痛苦，有思念，还有一种很坚决的感觉。
“妈……”他小声地嘟囔着，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就快要找到你了。”
一下子，外面那些吵闹声好像都离得老远老远了。
天上那些想杀人的意思、面前的那些盟友、身体里钻心的疼……这些全都像掉进了深渊一样，离他远远的了。就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那口老古井了，井特别深，在井底深处还有个声音，那声音很微弱，可又特别执着地在呼唤着。
突然，一阵特别厉害的眩晕感就涌上来了，他的膝盖一下子就没了力气，整个人“哐当”一下就重重靠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肺就像被刀割了似的疼得要命，每喘一口气都能闻到血腥味儿。眼睛看东西也开始模糊起来，还不停地转，意识就像风中那快灭了的小火苗一样，晃晃悠悠的。
再看怀里的玉佩，还在不停地震动呢，一下又一下的，就跟从地底下传来的心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