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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文聘与周瑜主力在巴丘、陆口一线僵持不下之际,江陵城正承受着来自江夏方向的巨大压力。关羽亲率两万精锐,携攻城器械,昼夜不停地猛攻江陵东门及沿江壁垒。
张辽站在江陵城头,甲胄上沾满血污与烟尘,他刚亲自带兵击退了一波登上城头的敌军。关羽军攻势之凶悍,远超预期,那些来自北方的老兵在关羽的率领下,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一波接着一波,如惊涛拍岸。
“将军!东门瓮城外侧被投石机砸开一道缺口,敌军正猛攻此处!守军校尉请求增援!”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奔来。
张辽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眼神凶狠如狼:“告诉郝昭,把他麾下所有的预备队都填进去!用火油,用滚木,把缺口给我堵死!就算用人命填,也不能让一个敌军从缺口进来!再调五百弓弩手上去,给我集中攒射攀城的敌军!”
“是!”
江面之上,文聘虽然主力被周瑜牵制,但仍分出了一支偏师,由副将冯习率领,游弋于江陵附近江面,以弓弩支援城防,并试图拦截关羽从水路运输的物资。然而,关羽也安排了水军应对,双方小型战船在江面上不时爆发冲突,箭矢往来,偶尔有火船对撞,燃起熊熊烈焰,将一段江面映照得如同白昼。
张辽深知江陵的重要性,这里是荆州的核心,一旦有失,整个防线都可能崩溃。他亲自在城头督战,哪里危急就出现在哪里,其悍勇身姿极大地鼓舞了守军士气。然而,连续数日的激战,守军伤亡亦是不小,箭矢、滚木擂石消耗巨大,城防设施多处破损,急需修补。
“文远将军!”一名来自襄阳的信使冲破重重阻碍,登上城楼,呈上陈暮的手令,“镇南将军有令,江陵乃根本,务必守住!已拨两千预备兵卒,正兼程赶来!将军可临机决断,稳守为上!”
张辽看完手令,精神一振,对左右喝道:“听见没有!镇南将军援兵即至!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让关羽看看,谁是真正的天下猛将!传令,将城中青壮组织起来,协助搬运守城器械,修补城墙!告诉兄弟们,援军快到了,守住江陵,人人有赏!”
与此同时,汉水方向的战事也骤然激烈起来。
凌统受周瑜之命,率军溯汉水而上,做出威胁襄阳侧翼的姿态。他吸取了巴丘轻敌的教训,行动谨慎了许多,但攻势依旧凌厉。苏飞率军依托汉水沿岸的竟陵、编县等据点进行阻击。
汉水不如长江开阔,大型楼船难以完全展开,反而使得小型战船的突袭和弓弩的对射成为主流。凌统仗着船快卒锐,不断寻找苏飞防线的薄弱点进行突击,试图撕开一道口子。
这一日,凌统亲率数十艘快船,勐攻竟陵以西的一处水寨。守军抵抗顽强,箭如雨下。凌统见状,命士卒顶着盾牌强行登岸,与守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杀!攻破此寨,直逼襄阳!”凌统手持短戟,身先士卒,勇不可当。江东兵见主将如此悍勇,纷纷效死,攻势如潮。
苏飞在后方楼船上看得真切,深知此寨若失,竟陵侧翼暴露,整个汉水防线都可能动摇。他立刻下令:“派出走舸,绕至敌后,焚烧其停泊的快船!命令寨中守军,不惜一切代价,将登岸之敌赶下河去!”
命令下达,荆州军也拼死力战。寨墙内外,双方士卒绞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凌统虽勇,但荆州军凭借寨栅工事,寸土不让,战斗陷入胶着。
就在此时,苏飞派出的奇兵已然绕到下游,用火箭引燃了凌统部分来不及撤离的快船。火光一起,登岸的江东兵后路受到威胁,军心难免浮动。
凌统见势不妙,久攻不下,后方又起火,只得恨恨下令撤退:“撤!回船!”
此战,凌统未能达成突破,反而损失了些许船只和兵力,锐气再挫。苏飞成功守住了水寨,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汉水防线依旧承受着持续的压力。战报传回襄阳,陈暮稍稍松了口气,但深知凌统绝不会就此罢休。
襄阳,镇南将军府。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江陵、汉水、巴丘三处的战报如同雪片般飞来,每一份都代表着巨大的压力与消耗。
王粲汇总着各方信息,眉头紧锁:“明公,文聘将军处,与周瑜主力依旧对峙,互有攻守,但周瑜袭扰粮道之策,已让我军后勤压力倍增。张辽将军处,虽得两千援兵,然关羽攻势未减,江陵城防损耗严重,急需补充箭矢、火油等物。苏飞将军虽暂阻凌统于汉水,然其兵力有限,恐难长久支撑。三线皆急,钱粮器械,消耗甚巨啊!”
崔琰亦道:“更可虑者,是时间。周瑜可以凭借江东底蕴,与我军长期消耗,而我军三线作战,人力物力皆捉襟见肘。长此以往,恐师老兵疲,为敌所乘。”
陈暮站在地图前,沉默良久。他知道,必须做出改变,打破僵局。被动防守,终非长久之计。
“周瑜想拖垮我们,我们就不能让他如愿。”陈暮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传令文聘!”
“在!”书记官立刻准备记录。
“命文聘,自水军中遴选死士,配备快船火种,寻机夜袭周瑜水寨!不求歼敌多少,但求扰乱其军心,焚毁其部分粮草、船只!让他也尝尝被袭扰的滋味!”
“这……是否太过行险?”王粲有些担忧。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陈暮断然道,“文仲业老成持重,知分寸。此乃以攻代守,告诉周瑜,我荆州水军,并非只会龟缩防守!”
“再令张辽,”陈暮继续道,“江陵守军,可伺机组织精锐,夜袭关羽大营!同样,不求决战,以挫其锐气,焚其攻城器械为上!关羽性傲,连日攻城不下,心气已浮,正可一击!”
“至于汉水方向,”陈暮看向王粲,“仲宣,你亲自协调,从襄阳守军和府库中,再挤出一部分箭矢、火油,优先补充江陵。另,征集民船,组织民夫,向苏飞运送一批守城物资。告诉苏飞,汉水防线,还需他再坚守至少半月!”
“半月?”崔琰微微一惊。
“不错,半月。”陈暮目光投向地图上的另一个方向,“我要给黄老将军,争取时间。”
众人皆是一愣。黄忠负责荆南防务,主要任务是震慑蛮族和稳定后方,难道……
陈暮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武陵郡与江夏郡交界处的山区。“周瑜、刘备主力皆被吸引在长江、汉水一线,其江夏后方必然空虚。尤其是沙羡至鄂县一带,守备力量薄弱。”
他看向众人,沉声道:“我已密令黄忠,命其挑选五千精锐,皆步卒,由熟悉山路的向导带领,自沅水秘密东进,穿越武陵东部山区,突袭江夏南部!目标,焚毁刘备军囤积于沙羡的粮草,若有机会,甚至可威胁夏口!”
此计一出,满座皆惊!这无疑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妙棋。若能成功,将直接动摇刘备的根基,甚至可能迫使关羽回援,从而缓解江陵的压力。但路途遥远,地形复杂,一旦被发觉,这五千精锐恐怕有去无回。
“明公……此计是否太过行险?”王粲再次劝谏。
“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陈暮道,“如今三线告急,正兵已疲,若无奇兵,难破此局。汉升老成宿将,鹰扬营更是精锐,我相信他能完成任务。汉水、江陵的坚守,就是为了给汉升创造这个机会!此事绝密,除在场诸位与黄老将军外,不得外传!”
众人见陈暮决心已定,且此计若成,确实有扭转战局之可能,便不再多言,各自领命而去。
陈暮独自留在厅中,再次取出那方黑色砥石。冰冷的触感让他沸腾的热血稍稍冷静。
派文聘、张辽扰敌,是“砥石”承受压力时的反击火花。
而派黄忠奇袭,则是“砥石”在重压下,寻隙刺出的一记致命尖刺!
能否成功,尚未可知。但他知道,绝不能坐以待毙。这烽火连江的危局,必须用更猛烈的火焰来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