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磐石战队那栋破旧的办公楼里离开之后。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楚莹靠在车窗上。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冬日景象。
内心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在谈判桌上，她坚持了最理智，也是最冷酷的决定。
这是她作为萤火战队老板，必须承担的责任。
但抛开这些商业上的考量。
她也无法对磐石战队那些队员们的未来感到乐观。
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是林笙。
“行了。”
他轻声说道。
“这世界上这样的事太多了。你要是事事都这样放在心上，那早晚有一天，你会被这些情绪给压垮的。”
“我们能做的很有限，帮他们联系业余战队，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
“我知道。”
楚莹没有回头，声音闷闷的。
“但我不想变得麻木。”
“我们可以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但至少我们的内心，要对他们的付出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林笙笑了笑，收回了手。
“没问题。你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内心，那很好。”
“哼，阴阳怪气。”楚莹别过了头。
……
与此同时，磐石战队的基地里。
王令正在办公室里，慢慢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他没有让队员们帮忙，只是一个人将那些文件、合同一份份地整理好。
放进纸箱里。
打包好之后，他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最后一次，走过了这栋老楼的每一个角落。
他走过训练大厅。
仿佛还看得到四年前，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意气风发地拍着那些二手的训练设备。
对那些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渴望的少年们说。
“孩子们，咱们先将就着用。”
“总有一天，王叔会给你们换上最新，最好的设备！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他走过那间用木板隔出来的小食堂。
仿佛还能闻到除夕夜里，大家一起包饺子、吃火锅时那热闹又温暖的香气。
他走过宿舍楼道。
仿佛还能听到深夜里，队员们因为一场训练赛的失利而激烈争吵。
而后又在第二天互相拍着肩膀，笑着说“再努力”的声音。
现在，一切都安静了。
队员们也都在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没有抱怨，没有哭泣，只有一种梦醒时分。
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沉重寂静。
那个之前在门口的领头少年，走到了王令的面前。
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总，谢谢您，这些年......您辛苦了。”
王令张了张嘴。
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少年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苦涩。
却又无比真诚的笑容。
“谢谢您，也谢谢王哥，让我们做了这几年的梦。现在……梦该醒了。”
“谢谢您！王叔！”
所有队员都对着王令鞠了一躬。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
狠狠地扎进了王令的心里。
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那间空荡荡的办公室。
办公桌上，只剩下了几个相框。
他颤抖着手，拿起了其中一个。
相框里是他儿子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笑得阳光灿烂，眼睛亮晶晶的。
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他又拿起了另一个相框。
那是一张合影。
照片上，他那因为化疗而戴着帽子的儿子。
正一脸兴奋地站在一名职业选手的身边。
那名职业选手，刚刚获得了他的第一个世界冠军。
脸上还带着一丝青涩。
那也是他儿子的偶像。
“魔术师”。
王令布满皱纹的脸上。
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用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相框的玻璃。
“小晨……”
他轻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今天……你的偶像来我们基地了。”
他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四年前。
在医院那间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
儿子躺在病床上，化疗让他掉光了头发。
身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抓着父亲的手。
用尽全身的力气说。
“爸……我想再活一年……”
“明年，魔术师一定能达成史无前例的三连冠……”
“爸，他的天赋一般，用的也不是最好的战具，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可能做到……”
“别胡说！”
王令笨拙地给儿子擦着嘴角的血沫。
“你可不能只活一年，医生说了，你的情况有好转！”
“爸……”
“你知道……他如果真的能在这个领域达成三连冠，那含金量有多高吗？那就是奇迹啊……”
“如果他能创造这个奇迹，那么……我也可以。”
“我会活下去的……我们战队里的那些孩子，我会为他们提供最好的舞台，让他们都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
“爸……我想活下去……”
后来，魔术师真的达成了自己的奇迹。
史无前例的三连冠，震惊了整个世界。
但是，他的儿子，却没能看到那一天。
属于他的那个奇迹，最终未能降临。
王令抱着那两个相框。
无力地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他再也抑制不住，将脸深深地埋进相框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压抑了许久的无声的哭泣，终于吞噬了这位早已被生活压垮的男人。
“他没有放弃......他打算从头再来......你看到了吗，小晨......”
……
回去的飞机上。
头等舱内。
楚莹看着窗外的云海，突然开口问道。
“对了，你之前在机场，和谁聊天聊得那么开心？”
“你还记得这个啊？”
林笙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了眼睛。
“也……也不是很在意，就是，随便问问。”
楚莹的视线依旧望着窗外，但耳朵却悄悄地竖了起来。
“岳阳。”
“岳叔叔？”
“嗯，我问了他一些关于磐石战队财务状况的问题，还有关于收购席位的流程和谈判技巧。”
“哦……”
楚莹恍然大悟。
“所以你刚才在办公室里给王老板施压，是岳叔叔教你的？”
“是啊。”
林笙说道。
“所以我还是希望岳阳能早点做决定。”
“席位到手后，战队就要开始正式运作了，很多商业上的事宜，都需要一个像他那样的专人来负责。”
“你是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的。”
一旁的林芸也凑了过来问道。
“对了，哥，你的新战具完成了吗？”
林笙伸了个懒腰，舒服地靠在了椅背上。
“差不多了。”
“过完年，也就是下周，让尼娜和我一起再去一趟沪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