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在茶楼相谈许久，好似二人就是忘年至交。
直到天色渐晚，朱祁钰这才万分不舍地跟胡濙告别。
“本王今日受益良多，日后若胡老有事相求尽管开口。别的不敢说，江南这地儿，本王的话还挺管用。”
从这番话里，胡濙听出了宣王对江南的自信。那种自信来源于掌控、熟悉、以及当地士子、士绅、官员甚至囊括三教九流的支持。
胡濙本就是常州府武进人，这一回去，不就是进入宣王监视中吗？
实际上，胡濙故意的。
起身朝胡濙抱拳的朱祁钰再次鞠躬，“胡老莫要推辞，再受本王一拜。”
辅佐太子小十年了吧？胡濙如此想到，还没有这等待遇吧？
自嘲一笑的他终是将藏在喉咙，不让它出来的那句话，“老臣恭送宣王殿下。”
恭送二字只能用在皇帝或太子身上，用在一个亲王身上非常不妥。
但...
茶楼已被朱祁钰包下，也不怕被其他人听见。
......
回到王府后，朱祁钰让人将宣王府一众党羽找来。
“您明儿就要出发？”张辅得知学生明日就要启程去往江南，瞬间觉得很惊讶。
就算往年去江南，宣王也要提前几天给大伙儿说，让大家做点儿准备，别让东宫那边杀个措手不及。
可这回又是怎么了？
“对，明儿一早就出发。”看向王佐，朱祁钰问道，“有话需本王带给王竑的吗？”
王佐依旧没正形地回道，“若宣王殿下您能将犬子带回京师，下官也能省下不少笔墨。”
“想屁呢，陛下没松口，本王可不敢。既然王大人都打没打算要脸，那本王只得跟上，大伙儿说是不是啊~”朱祁钰的脏话也让房内气氛稍有好转。
“不在京师这段时间里，你们要听英国公的话。当然，英国公也要跟王佐高谷商量着来，实在不行再去求于师傅吧。”
张辅朝他鞠一躬，回道，“自然，还有一事宣王您未做交待。”
疑惑半晌，朱祁钰想不起来还有哪件事没交待。
“哪件事？”
“商辂，陛下昨儿让他去了工部？”
“工部？”不仅朱祁钰没想到，就连王佐也没想到，甚至不知道这事儿。
“本王怎么没听说？”
“商辂去工部后就没忙过来，估计没抽出时间过来跟您说一声吧。”张辅怕学生会怀疑这位商大学子的忠心，不得不出来替他解释。
“行，现在知道啦~”
既然皇帝将商辂从吏部调走，那就表明即将重要。
吏部这边最近不是很忙，自然无功可立。而工部这边就恰好相反，不仅连夜打造各类火器和准备人手建城，还在准备长江黄河铸堤一事。
“还有，太子下月大婚的时候本王肯定还没回京。你们也不要抠门，该送礼还得送。所需花费算宣王府头上，本王已经给账房那边说过了，到时候给您们报销。”
张辅这时候站出来了，“这事儿不用您操心，他们...”
话还没说完，就听黎澄解释，“胡指挥使都说了，王文那边收获可不小。咱让王文不弹劾人，这份礼可不小吧？”
沉默片刻后，朱祁钰觉得这样做还是不妥，不就几两银子吗。
“不妥，还是得送礼。不然中秋我大婚时，还不知道东宫那边如何让我难堪呢~”
众人哑然~感情是怕太子搅了您大婚啊。
得~老板都发话了，他们当然会照办，何况又不用出一文钱。
月上眉梢时，宣王党众人才散去。
但，张辅和王佐却被留下。
将胡濙给出的四个字告诉二人后，还给了四个字的解释。
“以后咱们按照这四字来，本王去江南后你们也要着手准备一下。”
王佐看着之上四字良久，这才说道，“确实如此，如今东宫人多势众。早前，咱们是孟浪些。”
拍拍他的肩膀，朱祁钰没头脑问句，“我记得你只比胡濙小几岁吧？”
摇头苦笑一阵，王佐有些伤感地回道，“是啊，下官也陪不了宣王您几年啦~舍不得呀~”说到最后，王佐基本是咬着牙才说完。
“无碍，本王打算先去趟应天府，看能不能把王竑带回来。”不是朱祁钰在劝王佐该退休，而是给他一个希望。
自打朱祁钰被封为宣王后，王佐父子就没见过面。
一滴泪终是没有忍住，掩面而泣的王佐谢道，“多谢宣王殿下，但您也别强求，陛下...”
“陛下那边我自有办法，等着王竑回来。不过的要记得请大伙儿吃顿饭，可别再抠抠搜搜地请咱吃三文钱四个的肉包子。”
虽然是打趣，但从这句话中能看出，朱祁钰和手底下一众党羽能有多交心。
张辅见状也有些伤感，正偷偷抹眼泪的他又被朱祁钰拍着肩膀。
“张师傅，京师里多看着点儿，特别是商辂。他还年轻，又才跨进朝堂。那些话该说不该说，你得替他把个门才行。”
最后，朱祁钰把最不放心的人交给张辅，也算是在弥补前天晚上那事。
......
翌日一早，朱祁钰就从宣王府出发，他的第一站不是运河边。
“爹，儿臣打算今日就启程去往江南。”皇宫里，朱祁钰朝刚起床不久的宣德皇帝拱手作揖道。
对此，宣德皇帝不以为然。他喜欢这个儿子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做事不拖沓。
“嗯~要小心点儿。让胡忠多派几个人，别又像在山西一样。”
您还记得啊？既然记得，那您把二十万两还我呗？
想是这样想，可朱祁钰没胆伸手去要。
“不会，这回去江南有胡周伯楷和柱子在，您不用担心。”
“爹不担心你，爹担心等你凑足银子后，别被人抢咯~”虽然宣德皇帝是这样说，但是个明白人就知道，一句玩笑话而已。
若稍微聪明点儿的人听到，那就不一样咯~
稍微叹气一声，宣德皇帝还是没有忍住，“去吧~儿大不由爹。到江南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委屈自己。”
我去江南给士绅们画大饼，您现在就给我画大饼。
宣德爷~咱干点儿人事儿，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