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与琅嬛怕是本就没可能……”
“住口！你明明有机会牢牢抓住她，却因为你自己一时愚蠢、轻视小人而弄丢了她！你是我大胤的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你看看你现在，失魂落魄，哪里还有半分太子的威仪和气度！你的眼里当先有天下，再有琅嬛……”
最后这句话，像一根尖锐的针，狠狠刺破了宇文明翊麻木的外壳。
他终于抬起头，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痛楚和一种近乎破碎的嘲讽，声音沙哑得厉害：“威仪？气度？父皇，若没有琅嬛，儿臣如今恐怕早就变成个弑杀凶残的怪物，您和母后也早就不存在了！儿臣如今连心都丢了，还要这些空架子做什么？”
“你！”宇文暄霖被他这话噎得一时失语，更是怒其不争，“你真是……朕怎么生出你这个情种！”
宇文明翊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眼中翻涌着痛苦与不甘：“父皇！儿臣始终想让琅嬛与他解除婚约，一时激怒，才立下赌约……儿臣不明白嬛儿她为何站在赫连楚那边，儿臣更想不明白，她甚至不惜给二弟下毒……”
“此事，表面看是一场游戏，在有些人眼里却是一次契机！你有你的无奈，她自然也有她的无奈。”宇文暄霖气得发笑，语气却愈发冰冷，“你以为你是在保护她？你是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如今臣民都在议论，说我大胤太子为情所困、昏聩无能，连个小小的赫连楚都对付不了！你让皇室的颜面往哪里搁？让琅嬛如何自处？”
他放缓了语气，看着儿子眼底那片熄灭的光，终究是心软了几分，走上前拍了拍宇文明翊的肩膀：“明翊，琅嬛那孩子聪慧果敢，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朕也明白你对她的心意。可你错就错在，太轻视赫连楚，也太看重这份感情，以至于失了分寸，落入了他的圈套，而苏家，从未想过攀附皇族，自然会逼迫琅嬛做出选择。”
宇文明翊垂下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儿臣早该想到的……当年我们就该把她留在京城，如此她也便不会与儿臣疏远至此，甚至背叛儿臣……”
那日林中，苏琅嬛沉默的模样、医者口中“断魂散”的名字，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刺着他的心。
“明翊，你言重了！她自五岁帮为父救你姑母时，就敢挡在为父身前……那般果敢重义的女子，绝不会轻易‘背叛’朋友，否则也不会有如此多的亲朋好友来她的及笄礼。”
宇文暄霖叹息一声，“感情之事，最是复杂难辨。或许这里面有误会，或许有隐情。但眼下，赌约已立，天下皆知，皇室的颜面不容有失。这赐婚圣旨，必须下。”
宇文明翊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哀求：“父皇！不能这样！琅嬛她……”
“朕知道你舍不得。”宇文暄霖打断他，从案上拿起一卷明黄的圣旨，递到他手中，“你是储君，朕是帝王，更是你的父亲。朕不能让你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前程，也毁了苏丫头的一生。所以，朕把婚期定在了五年之后。”
宇文明翊愣住了，“五年……”
“不错，五年。”宇文暄霖颔首，眼中带着深沉的考量。
“这五年，是给你的机会，也是给苏丫头的机会。你可以趁这段时间，查清林中中毒的真相，看清赫连楚的真面目，更重要的是，学会如何做一个沉稳的储君。而琅嬛，也能有时间想清楚，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写好圣旨，用了玺印，拍了拍宇文明翊的肩，语重心长：“这一份，你亲自拿去赫连楚面前。这是朕在规则之内，能为你做的最后一点挣扎与抚慰。五年之后，若是你们还有缘分，若是真相大白，朕不会再阻拦。但若是你依旧这般冲动，那朕也无能为力了。”
宇文明翊捧着圣旨，只觉得重逾千斤。
五年的时光，一千八百多个日夜，他不知道那时的苏琅嬛，还会不会是他记忆中那个红衣白马、笑靥如花的姑娘。
＊＊＊
赫连府正厅内，欢声笑语刺耳得令人牙酸。
赫连楚唾沫横飞地比划着狩猎赌局的“盛况”，将自己夸得天花乱坠，仿佛胜券在握全靠他智谋超群。
赫连庆与苏秋芷听得眉开眼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浑身缠满纱布、活像个粽子的赫连莹也凑着热闹，声音尖利又得意：“哥哥，这么说，你很快就能娶到苏琅嬛那个贱人了？等她嫁进咱们家，我定要让她生不如死！到时候，太子殿下眼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宇文明翊攥着明黄圣旨，刚踏入庭院就听见这番恶毒言辞，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恨不能当即剁碎了那一家四口，然而理智逼迫他压抑了怒火，转身就想走。
千刃忙上前拦住他，低声劝道：“殿下，咱们奉皇命而来，何必跟这等小人置气？忍忍便过去了。”
说罢，他扬声高呼：“太子殿下驾到——”
赫连一家四口慌慌张张地涌出来，连滚带爬跪在庭院里，齐声高呼“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宇文明翊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赫连莹那副狼狈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宇文朝景下手倒是够狠，赫连莹竟是从头到脚也没有一处完好，还撑着双拐，分明是断了腿骨——打得好！
他懒得跟这群人虚与委蛇，直接将圣旨扔到赫连楚面前，声音冷如寒冰：“本宫遵守赌约，圣旨在此。但本宫已经派人盯着你们一举一动，若敢动琅嬛和苏家分毫，本宫定让你们赫连家付出代价！”
赫连楚捡起圣旨，脸上堆满志得意满的笑：“殿下放心，琅嬛日后是我的妻，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会伤害她和苏家？”
可当他展开圣旨看清内容时，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声音都变了调：“这……这婚期怎么是五年以后？”
宇文明翊懒得搭理他，对千刃冷声道：“我们走。”说罢，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只留下赫连一家在原地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