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午后的阳光透过别墅宽大的落地窗，在海柚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昊刚结束与基地勘探团队的初步会议，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高杰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将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老板，关于李兆会和司空静的初步交叉比对结果出来了。”
高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许昊立刻拿起文件夹，迅速翻阅起来。
里面是两份并排的时间线和行程记录，一份属于李兆会，详细罗列了他近几年的公开活动、商业行程、甚至部分被媒体拍到的私人度假地点；
另一份则属于司空静，基于之前详尽的背景调查，涵盖了她的求学时期、培训阶段以及加入昊天机组后的飞行记录和休假大致去向。
许昊的目光在两份时间表上快速扫过，寻找着任何可能的重合点——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城市，甚至同一区域。
然而，没有。
一点点都没有。
司空静大学时期在江南，李兆会活跃于北方商圈和海外；
司空静在京都接受航空培训时，李兆会要么在山西处理家族事务，要么在港澳声色犬马；
即便在司空静加入昊天机组，开始全球飞行的这大半年里，她的航班目的地、经停城市，与李兆会的行程轨迹也如同两条平行线，从未有过任何交叉。
许昊的眉头深深皱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怎么可能……”
他低声自语。
他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
酒会上司空静那个眼神，里面蕴含的强烈情绪——尤其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恨意与几乎是生理性的排斥——绝不可能是对着一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可调查结果白纸黑字地显示，他们的人生轨迹，至少在物理层面上，从未有过重合。
“确认没有遗漏？包括一些非公开的、小范围的聚会或者私人行程？”
许昊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高杰。
高杰肯定地点头：
“老板，我们已经尽可能挖掘了。李兆会作为公众人物，大部分行程有迹可循。司空小姐这边，她的生活轨迹相对简单，社会关系网也在上次调查中梳理过，并未发现与李兆会或其核心社交圈有任何间接关联。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存在某种极其隐秘的、不为我们所知的线上联系，或者……他们的‘交集’发生在更早的、我们无法详细追溯的时期，并且被刻意抹除了痕迹。”
高杰提出了两种可能性，但显然，这两种情况查证的难度都极大。
许昊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线上联系？
司空静的通讯记录也在监控范围内，并未发现异常。
更早时期被抹去的交集？
那需要多大的能量？
为了什么？
他排除了调查疏漏的可能，高杰的能力他是信任的。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莫非……自己都想错了？
那个眼神，不是针对李兆会本人？
而是……针对某一类人？
比如，所有像李兆会这样年轻、富有、可能私生活混乱的富二代？
司空静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对这类人抱有极大的警惕和敌意，恰好李兆会撞上了枪口？
这个解释似乎说得通，但许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种眼神的针对性太强了，强到仿佛凝聚了无数个日夜的积怨，不像是一种泛化的情绪。
又或者……司空静认识李兆会，李兆会却不认识她？
她是在某个李兆会未曾察觉的角落，单方面地目睹了某些事情，从而结下了仇怨？
比如，李兆会伤害了她的亲人或挚友？
这个推测让许昊觉得更接近真相一些。
如果是这样，就能解释为何行程没有重合，却能引发如此深刻的恨意。
但无论如何，司空静身上的谜团，因为李兆会的出现和李兆会调查结果的“清白”，反而变得更加浓郁和吊诡了。
“继续留意李兆会那边的动向，特别是他试图与我们接触的任何意图。”
许昊吩咐道，
“另外，对司空静的观察级别，提升到最高。我要知道她接下来的一切异常反应，尤其是……任何与李兆会相关的信息出现时。”
“明白。”
高杰领命，悄声退下。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窗外海浪拍岸的细微声响。
许昊看着那份显示“毫无交集”的调查结果，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没有证据，往往本身就是一种证据。
司空静与李兆会之间，一定存在着一条隐藏的、不为人知的线。
而他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或者……主动创造机会，让这条线，自己浮出水面。
夜幕降临，极尽奢华的私密会所内，临海的包间灯火通明。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无垠的黑暗与隐约可闻的海浪声，窗内则是觥筹交错，气氛看似热络。
许昊坐在主位，气定神闲。
李兆会紧挨其侧，脸上洋溢着能与许昊同桌共饮的兴奋与自得。
为了显示对这次“非正式会谈”的重视，许昊这边除了几位核心助理，特意将机组的部分成员也列入了接待名单，其中，就包括了司空静。
当司空静接到这个任务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瞬。
她躲在房间的卫生间里，用冷水反复冲洗脸颊，看着镜中那张苍白而绝望的脸，一遍遍告诉自己：
忍住！
必须忍住！
为了报仇，必须忍住！
可当她换上得体的礼服，走进那间金碧辉煌的包间。
看到李兆会那张让她恨入骨髓的脸正带着谄媚的笑容对着许昊时，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几乎要站立不稳。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
许昊将一切尽收眼底。
从司空静进入包间那一刻起，他的余光就锁定在她身上。
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瞬间僵硬的身体，骤然收缩的瞳孔，以及那几乎无法控制的、微微颤抖的手指。
“李总，给你介绍一下，”
许昊仿佛漫不经心地端起酒杯，目光转向侍立在一旁的司空静，语气平和，
“这位是我们昊天航空的乘务长，司空静小姐，业务能力非常出色，这次也负责我们在海南期间的飞行保障。”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司空静身上。
李兆会闻言，也笑着转过头，目光在司空静脸上和身上毫不掩饰地扫视了一圈，带着一种评估商品般的、居高临下的欣赏。
他确实不认识她，眼神里只有对美色的本能兴趣和一丝猎艳般的探究。
“司空小姐，真是年轻有为，气质非凡啊！”
李兆会笑着恭维，举了举杯。
就是这一眼！
就是这种轻浮的、视女人为玩物的眼神！
与前世记忆中的画面瞬间重叠！
司空静感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冲上去撕碎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但她残存的理智如同最后一根缰绳，死死地勒住了这匹即将失控的野马。
她强迫自己低下头，避开李兆会的直视，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甚至有些扭曲的“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李……李总过奖了。”
她的声音干涩、紧绷，带着明显的颤抖，与她平日里温和悦耳的声线判若两人。
那个“微笑”比哭还难看，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任谁都看得出，她的状态极不正常！
李兆会愣了一下，显然也察觉到了司空静的异样，但他只当是这个漂亮空乘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在自己和许昊这样的人物面前紧张失措了，心中反而掠过一丝得意的满足感，并未深想。
而许昊，心中已然雪亮。
李兆会不认识司空静。
但司空静，绝对认识李兆会！
她那无法掩饰的僵硬、颤抖、几乎崩溃边缘的情绪，以及那强装镇定却漏洞百出的反应，都无比清晰地印证了这一点。
高杰的调查没有错，他们的公开行程没有交集，但这绝不意味着他们之间没有关联！
这关联，恐怕隐藏得更深，更黑暗。
许昊不动声色，仿佛没有看到司空静的失态，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与李兆会继续聊起了商业上的事情，将那份微妙的尴尬化解于无形。
司空静如同得到特赦，几乎是逃离般地退到了房间最边缘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她大口地、无声地喘息着，心脏疯狂跳动，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刚才那一刻，与仇人近在咫尺，却要强颜欢笑，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意志。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主位上那个谈笑风生的男人——许昊。
他刚才……是故意的吗？
他介绍自己，是为了试探？
他看出什么了吗？
巨大的恐惧和不安再次攫住了她。
而许昊，虽然在与李兆会周旋，但司空静那如同受惊小兽般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以及她眼中那尚未完全褪去的、混合着恐惧与滔天恨意的眼神，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司空静与李兆会之间，必然存在一条极其隐秘、且充满痛苦的连接线。
这场晚宴，对李兆会而言，是攀附的机会；
对司空静而言，是煎熬的地狱；
而对许昊而言，则是一场精心导演的、窥见冰山一角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