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肮脏的大手带着一股腥风,勐地抓向林枫的脖颈。那监工脸上带着残忍而漠然的狞笑,在这黑死矿星,一条陌生且半死不活的性命,与路边的石头并无区别,唯一的价值就是还能榨取些许劳力。
若是全盛时期,这等连仙境都未踏入的蝼蚁,林枫吹口气便能让他灰飞烟灭。但此刻,他油尽灯枯,重伤濒死,连抬起手臂都异常艰难,面对这毫无章法却力量不小的一爪,竟有种避无可避的绝望感。
“难道我林枫,纵横两界,未死于仙王之手,今日却要殒命于区区一个矿场监工手中?”一股极致的屈辱与不甘涌上心头。
不!绝不!
他眼中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狠厉与决绝!拼着经脉尽碎的风险,强行催动那刚刚积蓄起来的、微弱得可怜的混沌仙元,更是不顾仙魂伤势,燃烧起一丝本源魂力!
“滚开!”
他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并未施展任何神通,只是将这股凝聚了最后意志与力量的气息,混合着一丝混沌特有的威压,勐地爆发开来!
那监工的手掌在即将触碰到林枫脖颈的刹那,骤然僵住!他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眼前的明明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废人,但那瞬间爆发的眼神和气息,却让他如同看到了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
“呃……”监工脸色一白,蹬蹬蹬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手中的骨棒都掉在了地上,看向林枫的目光充满了惊骇。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他监工和矿奴的注意。
“王老五,你搞什么鬼?”一个看似头目的监工皱着眉头喝道。
那被称为王老五的监工指着林枫,嘴唇哆嗦着:“张……张头儿,这人……这人有点邪门!”
张头儿目光扫过蜷缩在矿洞角落,气息微弱,浑身血迹斑斑的林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不耐烦:“一个快死的人,能有什么邪门?赶紧拖出来,看看还能不能干活,不能干活就扔到乱葬坑去,别在这里碍眼!”
听到“乱葬坑”三个字,周围的矿奴们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更深的恐惧。
王老五在张头儿的呵斥下,定了定神,也觉得刚才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恼羞成怒地爬起来,捡起骨棒,再次恶狠狠地走向林枫:“妈的,敢吓老子!看我不抽死你!”
这一次,他直接挥起了骨棒,朝着林枫的脑袋砸下!竟是下了死手!
林枫心中一片冰冷。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此刻连动一根手指都难。难道真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略显虚弱,却带着一丝坚定的声音响起。
只见矿奴人群中,一个身材瘦小,脸上沾满煤灰,看不清具体容貌,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清澈的少年,勐地冲了出来,挡在了林枫身前。
“小石头!你找死吗?滚开!”王老五厉声喝道。
那被称为小石头的少年,虽然身体也在害怕地发抖,却倔强地没有移动,他看着张头儿,急声道:“张头儿!矿上规矩,新来的……只要没断气,都得先试试能不能干活!您……您不能直接打死他!而且……而且他看起来不像一般人,万一……万一能挖到好矿呢?”
张头儿闻言,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林枫,又看了看小石头,哼了一声:“小崽子,就你话多!行,按规矩办!王老五,把这家伙拖到七号矿坑去,给他一把镐头,今天挖不出三斤‘黑曜石’,晚上就扔去喂尸狗!”
王老五悻悻地放下骨棒,骂骂咧咧地走上前,粗暴地抓住林枫的一条胳膊,如同拖死狗一般,将他从矿洞里拖了出来,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身体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但林枫心中却微微松了口气。至少,暂时活下来了。他看了一眼那个为他出头,此刻正担忧地望着他的少年小石头,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他被王老五拖到了一处更加深邃、阴暗的矿坑入口。一股混合着霉味、汗臭和某种矿物粉尘的污浊气息扑面而来。矿坑深处,传来叮叮当当、有气无力的敲击声,以及监工时不时的呵骂和鞭响。
“妈的,算你走运!给老子进去干活!”王老五将林枫扔在坑口,丢下一把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原貌的矿镐,啐了一口,便转身离开了。
林枫躺在冰冷的地上,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虚弱,望着那昏暗如同巨兽之口的矿坑,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
想他林枫,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但他道心坚韧,并未因此绝望。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握住了那把冰冷的矿镐,将其作为拐杖,支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挪进了矿坑之中。
矿坑内部更加昏暗,只有岩壁上零星镶嵌着的一些散发着惨澹绿光的“萤石”提供照明。随处可见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矿奴,机械地挥舞着矿镐,敲击着坚硬的岩壁。监工如同幽灵般在坑道中巡视,手中的鞭子随时可能落下。
林枫找了一处无人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坐下,剧烈地喘息着。仅仅是走进来,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尝试运转《太初经》,发现此地的能量不仅稀薄,而且极其惰性,难以引动,吸收效率低得令人发指。照这个速度,想要恢复一丝仙元,恐怕都需要数年时间!而他那严重的道基之伤和寂灭法则的侵蚀,在这种环境下,几乎不可能自行愈合。
“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或者,找到此地的能量源……”林枫心中思索着对策。他的神识虽然受损严重,但本质极高,依旧能隐约感觉到,在这矿星的地底深处,似乎蕴藏着某种相对活跃的能量反应,只是被厚厚的岩层和某种奇异力场隔绝了。
“黑曜石……”他想起监工的要求,目光落在了手中的矿镐和面前的岩壁上。这黑曜石,似乎是此地的一种基础矿产,或许……与地底的能量有关?
他休息了片刻,积蓄起一丝微薄的气力,举起沉重的矿镐,朝着面前的岩壁猛地砸去!
当!
火星四溅!巨大的反震力传来,林枫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整条手臂都一阵酸麻,而那岩壁上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点。
好坚硬的岩石!
以他如今的状态,想要挖矿,简直是痴人说梦。
周围的矿奴对此景象早已司空见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依旧麻木地重复着敲击的动作。
林枫看着那几乎纹丝不动的岩壁,又看了看自己崩裂流血的手掌,一股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难道真的要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矿坑之中?
不!一定有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岩壁结构,回忆《阵道总纲》中的知识,寻找岩石的薄弱点或者能量脉络。
同时,他也在暗中观察那些监工和偶尔进出矿坑的管事,试图了解这个矿场的更多信息,寻找可能的逃脱路线或者……获取资源的机会。
日子,就在这种绝望而艰难的挣扎中,一天天过去。
林枫每天承受着非人的痛苦和劳累,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支撑,勉强完成着最低限度的采矿任务,换取一些发霉的食物和清水,维持着生命不死。他的伤势恢复得极其缓慢,修为更是没有丝毫起色。
但他没有放弃。每一次挥动矿镐,他都在默默感应着地底的能量流动;每一次监工巡视,他都在默默记下他们的换班规律和交谈内容;每一次与其他矿奴的短暂接触,他都在试图获取更多关于这个“黑死矿星”和外界的消息。
他就像一块被埋没在污泥中的璞玉,在绝境中默默积蓄着,等待着破土而出,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而他也逐渐了解到,这黑死矿星,乃是隶属于一个名为“黑煞宗”的魔道小宗门,专门用来流放犯错的弟子和抓捕来的苦力,开采一种名为“黑曜石”的低阶炼器材料。此地环境恶劣,法则压制,进来的人几乎就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希望,似乎渺茫。
直到这一日,矿坑深处,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和剧烈的轰鸣!
“塌方了!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