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间已化为血腥炼狱的酒馆,华服公子哥,站在略显萧瑟的街道上,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番四周低矮的房屋和来往行人朴素的衣着。
他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用一种仿佛沾染了此地空气都嫌脏的语气说道:
“穷山恶水,果然尽出些刁民劣货。
难怪王家那群废物会栽在这种地方。”
随即,他话锋一转,那双淡灰色的眸子里又闪烁起一丝玩味的光芒:
“不过,王家虽灭,这即将到来的婚礼,倒是给本公子提供了点新乐子。
也罢,舟车劳顿,就先在这破地方找个能落脚的地方休息几天,静待好戏开场吧。”
他话音刚落,身后两名一直沉默不语、气息渊渟岳峙的灰袍老者中,靠左的那位,身形微动,两步便悄无声息地来到公子哥身侧,微微躬身,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清的声音低语道:
“公子,出发前家族曾传来消息。
这青云城的城主,乃是与我陈家交好的天运城钱氏一族的三代弟子,名为钱广进。
论起辈分……公子您,还需称他一声堂哥。”
“哦?
钱家人口中那个没出息的胖子?”
陈破军闻言,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意外和戏谑的笑容,拉长了语调
“是——他——啊?”
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眼中兴趣更浓:
“既然是我那‘好堂哥’的地盘,那我这个做弟弟的,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访’一番才是。
带路!”
一行人不再停留,径直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而去,留下身后那间死寂的酒馆,如同一个无声的坟墓。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与酒馆内某位猎妖师相熟的散修,哼着小调前来寻找好友喝酒。
他推开那扇虚掩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木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浓烈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冲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方才不久还与他打过招呼的朋友,此刻已变成一具冰冷的、残缺不全的尸体,瞪大的双眼中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恐惧与绝望。
“啊——!!!”
短暂的呆滞之后,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划破了这片街区的宁静,引来了周围居民的注意和恐慌。
很快,城主府的卫队赶到,封锁了现场。
但看着酒馆内那如同被凶兽肆虐过的惨状,以及所有死者身上那干净利落、近乎碾压造成的致命伤,经验老到的卫队长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没有任何目击证人,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行凶者实力高得可怕,能做到这一步的,绝非他们能招惹的存在。
最终,这起骇人听闻的惨案,在青云城掀起一阵短暂的恐慌后,便因无从查起,只能被列为悬案,不了了之。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能悄无声息屠戮这么多散修猎妖师的力量,恐怕连城主府……也管不了。
……
另一边,公子哥一行人已悠哉游哉地来到了城主府门前。
青云城的城主府,在本地人眼中已是威严显赫的象征,但在这个公子哥看来,不过是座稍大些、却依旧透着穷酸气的宅院。
他们尚未踏上台阶,门前值守的侍卫便已上前,客气但坚决地拦住了去路:
“站住!城主府重地,闲人免近!”
公子哥并未动怒,反而觉得有些有趣。
他轻笑一声,摆了摆手,示意身后蠢蠢欲动的阿龙阿虎稍安勿躁,用一种带着几分施舍意味的语气对侍卫道:
“去,禀报你们城主一声。
就说……天锋城陈家,陈破军,前来拜访我那钱广进,钱堂哥。”
侍卫见他衣着华贵非凡,气质倨傲凌人,身后跟着的随从更是气息彪悍,一看就知来历绝不简单,尤其是那句“钱堂哥”,更是让他心头一跳。
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道:“请公子稍候,小人这就去通传!”
侍卫一路小跑,穿廊过院,很快便在书房找到了正在处理公务的钱广进。
“城主,府外有一位自称来自天锋城陈家,名叫陈破军的公子求见,他还说……说是您的堂弟。”侍卫恭敬地汇报。
“陈破军?”
钱广进放下手中的卷宗,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他搜索了一遍记忆,对这个人名并无太多印象。
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身旁侍立的老仆钱忠。
钱忠闻言,花白的眉毛微微一动,上前一步,低声解释道:
“少爷,天锋城陈家,乃是与我天运城钱家实力相差无几的大家族,世代交好,亦有联姻。
这位陈破军公子,老奴倒是知晓一二。
他正是陈家与我家嫡系一脉联姻所出的后代,天赋极其惊人,据传身负灵品顶级血脉,年纪轻轻便已是玄罡境的修为,被誉为陈家这一代中最有希望突破玄魂境的天骄。”
听完钱忠的介绍,钱广进的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皱得更紧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疑惑道:
“如此身份,如此天赋……他不在天锋城好生待着,跑到我这穷乡僻壤的青云城来做什么?”
钱忠微微摇头,神色凝重:
“老奴也不知其来意。
但无论如何,对方身份特殊,实力背景皆不容小觑。
少爷,于礼数而言,您应当亲自出门相迎,方不算失礼,也能借此探探他的虚实。”
钱广进叹了口气,胖脸上挤出一丝无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走吧,去会会我这位‘了不得’的堂弟。”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城主府大门。
远远地,钱广进便看到了站在府门外的那一行人。
为首的陈破军,一身冰蓝华服,手持玉扇,姿态悠闲,仿佛他才是此地的主人。
其身后四人,两名铁塔壮汉煞气逼人,两名灰袍老者深不可测,这阵容让钱广进心头微微一沉。
他脸上迅速堆起热情而不失城主威仪的笑容,加快脚步迎了上去,拱手道:
“哈哈哈,不知是陈少爷大驾光临,钱某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还望陈少爷千万见谅啊!”
陈破军站在原地,动也未动,只是用那双淡灰色的眸子,如同审视货物般,上上下下、毫不客气地打量着钱广进。
目光扫过钱广进那因养尊处优而显得有些虚浮的玄气波动,落在他那圆滚滚、将锦袍撑得紧绷的肚腩上,陈破军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弧度。
难怪会被打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个土皇帝,玄气虚浮,身材肿胀得活像一头圈养的肥猪。
他心中鄙夷,丝毫没有与这位“堂哥”虚与委蛇、攀谈交情的打算。
待钱广进说完,陈破军才用那带着天生优越感和居高临下意味的语气,淡淡开口:
“见谅?”
他轻笑一声,目光扫过城主府的匾额,又落回钱广进脸上。
“罢了,毕竟穷乡僻壤,规矩多些……本公子,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