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柒深吸一口气,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维持表面的平静。
心脏却像被狂风撕扯的树叶,疯狂撞击着肋骨。
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太清楚他的秉性,
恐惧是喂养他发癫的最佳养料,
越是表现出害怕他,他就越爱生气,越爱发疯。
果然,没多久后,门再次被缓缓推开,没有预想中的巨响,外界的喧嚣仿佛也被这扇开启的门截断、吞噬,褪成遥远背景里模糊的噪音。
世界陡然沉入一种粘稠的寂静,唯有他的皮鞋踩在光洁地板上的声响,
他走进来,不紧不慢的,跟个没事人一样,目光先是随意地扫过脚边得饭菜,视线只停留了一瞬,便轻飘飘地抬起,
落在床沿坐着的她身上,定格在她低垂的、试图藏匿所有情绪的脸上。
他半笑不笑得望着她,
“老公....”
黛柒被他盯得发毛,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颤音唤了一声。
他没有应声,只是踱步到她身前。
高大的身影顷刻间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其中,空气似乎都因他的逼近而变得稀薄压抑。
他就这样站着,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久到黛柒以为他不会再回应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才终于落下来,缓慢而又平和,似是闲聊一般:
“又不听话了?”
黛柒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害怕,她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得坐着,
一只微凉的手伸过来,手背轻轻贴上她的脸颊。
那触碰看似温柔,甚至带着点怜惜的意味,但黛柒却觉得像是有一条冰冷的蛇在她脸上游走,让她浑身都激起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他就那样贴着她的皮肤,既不移开,也不进一步动作,
他再次开口,语调依旧温和得诡异,像在哄劝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为什么不吃饭?不合胃口?”
每一个字音都裹着一层甜腻虚假的关切糖衣,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令人不适。
她自然不会蠢到真以为时危这是在关心她关心黛柒的饮食问题,他明明知道她为什么不吃。
她垂下眼睫,再抬起时,脸上已换上一副娇怯柔顺的神情,声音裹着一丝委屈的颤音,像是在撒娇:
“老公,那菜……凉掉了,我不想吃。”
她微微蹙起眉,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不适,
“吃了会不舒服。而且我也不饿。”
指尖试探地、触上他的手腕,她将自己温热的脸颊更偎近那点微凉的皮肤,目光蓄满了春水般的柔润,带着精心调配的柔媚,
“是吗。”
他淡然的回应着,
没有波澜,没有温度,更没有因为她刻意的亲昵而有丝毫动容,只有一片冷漠和疏离。
可即便如此,黛柒紧绷的心弦却莫名松动了一瞬,甚至暗自庆幸,至少他没有立刻发作犯病,也没有显露出那骇人的怒意。
那口气尚未完全从胸腔吐出——
“不饿,”
他轻飘飘地开口,语调依旧平稳,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探究,仿佛只是随口续上了方才的话题,
“是在他们那吃饱了?”
他的话语中明显带着一丝歧义,
浓密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她非但没有在那冰冷的目光下退缩,反而将那双蒙上更浓重水汽的眼睛睁得更大,
惯用的装傻伎俩被她发挥到极致。
她努力让眼神显得更加茫然无助,仿佛完全听不懂他话语中那恶毒的羞辱,只是纯粹地、委屈地望着他,像一个被无故责骂的孩子。
她的指尖甚至更用力地攥住了他袖口那一点布料,依赖般地轻轻扯动,带着细微的示弱。嘴唇微微噘起,勾勒出一个受了天大委屈却不敢言说的孩子气表情。
沉默在她固执的、泫然欲泣的凝视中蔓延。
仿佛只要她演得足够真,就能逼他收回那淬毒的话,
或许是为了让这表演更显得真实无助,或许是为了转移话题,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原本只是依附着袖口的指尖,缓缓上移,带着一丝试探性的颤抖,竟轻轻地抚上了他脸颊,抚上了那道淡粉色的、宛如褪色蚯蚓般在他苍白皮肤上狰狞伤疤。
她的动作很轻,几乎称得上是一种下意识的、试图安抚的触碰。
就在她的指尖触及那疤痕的瞬间,她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身体一僵,
下一瞬,他像是被某种极度厌恶和暴怒的情绪瞬间攫住,猛地挥开了她的手,同时后退了半步,瞬间拉开的距离,
“别碰我。”
三个字,从齿缝间挤出,淬满了冰冷的警告和厌恶。
黛柒的手僵在半空,被他挥开的地方隐隐发麻。
心里先是一惊,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恼火,
真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好声好气不行,亲昵讨好也不行!难伺候到了极点!
但她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因为那瞬间他身上迸发出的危险气息足以让她将所有的腹诽死死压回心底。
她厚着脸皮,忽略他的排斥,试图在那令人窒息的冰冷里撬开一丝缝隙,又生硬地转移话题,
“老公,我们,这是要去哪?”
听着她声音里努力挤出的那点矫揉造作,他冷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讥讽:
“去哪?自然是回家。”
“回家?”
黛柒的心猛地一沉,
下意识地喃喃:“回…回家?”
不会是....
他捕捉到她眼底的惊惧,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了然的弧度,
“对,没错。”
他的声音平稳下来,却带着一种宣布终审判决般的残酷,
“就是你想的那个家。”
“犯了错自然是要接受惩罚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