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大地传来一声如闷雷般的巨响,这声音并非来自天上,而是从脚下发出。
辽河大堤“老龙口”段,那道被誉为奉天屏障的百年长堤,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浑浊的黄色巨浪咆哮着,如同一只挣脱了远古枷锁的洪荒巨兽,张开血盆大口,直扑沉睡中的奉天城。
这漫天的洪水,瞬间让整个场面几乎失控。
“快!上船!”
风雨如鞭,抽打着每个人的脸。
张作霖那艘改装过的“镇河号”装甲浅水船,此刻就像一片钢铁树叶,在狂暴的逆流中艰难地向上行驶。
探照灯的光柱在浊浪中徒劳地扫动,照亮的只有一张张惊恐绝望的脸,以及无数被卷走的房屋木料和牲畜尸体。
突然,光柱定格在一棵即将被连根拔起的歪脖子树上。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死死抱着树干,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微弱的呼救声。
“救……”
一个浪头袭来,声音戛然而止。
当浪头退去,树还在,孩子却不见了,只有一个小小的漩涡在原地打转,仿佛在嘲笑人类的无力。
张作霖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一缩,握着望远镜的指节捏得发白。
“大帅!岸上的兄弟们在扔粮包!”一名卫兵嘶吼着报告。
高地上,奉军士兵们用油布裹着干粮和肉干,奋力抛向被困在低洼处的百姓。
可那可恶的狂风仿佛有了自主意识,绳索刚甩出去一半,就被一股妖风卷起,连人带粮包一起扯进了河心,扑腾几下后便没了声响。
这哪里是救灾,简直是给龙王爷送业绩指标。
王化一浑身湿透,连滚带爬地冲上船头,带着哭腔说道:“大帅!不行啊!飞机空投了七次,七次全被风吹跑了!我们所有的舟艇一次最多只能运走三万人!剩下的十几万百姓泡在水里,最多撑不过三天!”
三天!
这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堤坝高岗上,哭声、喊声、风雨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末日悲歌。
无数百姓跪倒在地,冲着滔滔洪水拼命磕头,额头渗出的血迹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龙王爷开恩啊!我们给您修庙!给您重塑金身啊!”
“别发怒了!收了神通吧!”
集体性的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在这时,只有张作霖能看到的冰冷面板在眼前浮现。
【警告:天灾恐惧值已达阈值上限,嘴炮影响力临时提升50%。】
【当前任务结算延迟,需率先突破‘集体性绝望’状态。】
心态崩了啊老铁!系统提示比这河水还冷。
“妈了个巴子的!”张作霖一声怒骂,猛地将望远镜砸在甲板上,跳下颠簸的装甲船,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没过膝盖的泥水,朝决口边缘走去。
“大帅!危险!”卫队长一个箭步冲上来想拦住他。
“滚!”
张作霖头也不回,反身就是一脚,直接将一米八几的卫队长踹了个四脚朝天。
他身上那股从土匪起家、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气,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那吞噬一切的决口。
风雨将他的军大衣吹得猎猎作响,他站在离崩塌边缘不到三米的地方,脚下的泥土甚至在小块小块地滑落。
他从腰间抽出一捆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炸药,足有十斤重,直接绑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后慢条斯理地掏出了火折子。
“嗤啦——”
微弱的火苗在狂风中顽强地跳动着。
张作霖环视着高地上那些或跪地祈祷、或呆若木鸡的军民,声如洪钟,压过了风雨雷鸣:“都给老子站起来!哭个屁!求个屁!”
“谁说老子拿这河没办法?谁说天意不可违?”
他猛地一拍腰间的炸药,将火折子凑近引信,对着所有人怒吼:“他娘的,从今往后,这东北的河,姓张!老子说了算!它敢往东流,老子就让它往西淌!”
话音未落,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手臂猛地一抡,那捆点燃的炸药像一颗流星,划破雨幕,不是投向决口中央,而是狠狠砸向了决口侧面那相对完整的堤坝侧壁!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泥石冲天而起,漫天飞溅。
坚实的堤坝被硬生生炸开一道巨大的裂隙,浑浊的河水仿佛找到了新的宣泄口,立刻分出一股支流,冲向了那道裂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懵了。
大帅这是要干啥?
嫌决口不够大,再开一个?
还是跟在他身后的张学良,小六子,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看着那股被引导出去的水流,看着父亲那如山般屹立在风雨中的背影,胸中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喊道:“大帅炸河改道了!人能胜天!”
这一嗓子,如同平地惊雷,穿透了喧嚣的风雨,传遍了整个高岗。
几乎在喊声响起的同时,系统界面轰然刷新。
【叮!检测到‘对抗性言论’引发‘自然现象共鸣’,“风雨令”雏形已激活!】
【奖励发放中……】
【奖励一:明代治水总督潘季驯“束水攻沙”之法(已通过‘托梦’形式,植入附近经验最丰富的老河工记忆中)。】
【奖励二:沙俄遗留军用级蒸汽抽水机三台(已‘意外’出现于三公里外铁路废弃仓库)。】
【奖励三:朝鲜族劳工献上祖传“分洪古道图”一份(标注有下游百里内所有‘哑河洼’)。】
这操作,简直厉害到飞起!
就在张作霖还在消化这些信息时,指挥部那边炸开了锅。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河工,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抓住王化一的胳膊,胡子都在颤抖:“梦!我梦见了!黄河老龙王托梦给我,说了八个字——束水攻沙,以流治流!”
他激动地比划着:“不能堵!得疏!在这儿,就是大帅刚炸开的地方,挖一道导流渠,把河道变窄,水流急了,就能把河底的泥沙全都冲走!冲到下游的洼地里去!”
另一边,林文清也没闲着。
他立刻组织起城里所有的医生护士,在高岗上用门板、木箱和汽油桶,硬是搭建起了十几座“水上医院”。
溺水的百姓被捞上来,直接放在摇摇晃晃的“漂浮手术台”上进行抢救,场面虽然简陋,却燃起了生命之光。
然而,新的麻烦接踵而至。
高地另一侧,百余名蒙古族牧民在头人乌力吉的带领下,并未参与救灾,而是立起祭坛,燃起香火,朝着滔滔洪水跪拜。
乌力吉高声祝祷:“此乃长生天之怒,降罚于惊扰龙脉之人!尔等凡人,不可逆天行事!”
他还派人四处散布谣言:“就是因为张作霖修铁路、开矿山,动了东北的龙脉,才引来天谴!他现在炸堤,更是亵渎神明,只会让水变得更大!”
本就惶恐的百姓顿时动摇了,一些人甚至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放弃高地,向西逃亡。
“报告大帅!乌力吉在煽动人心!”
张作霖闻讯,眼中寒光一闪。
他二话不说,带着小六子和一队亲兵,直接涉水走到了蒙古牧民的阵前。
他一把夺过乌力吉手中的香火,狠狠掷在泥水里,嗤的一声熄灭。
“你信你的长生天,老子信我这双手,信这千千万万的人!”张作霖指着乌力吉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睁开你的狗眼,给老子看清楚!”
他猛地一指远处。
只见在刚刚炸开的裂隙处,上千名奉军士兵和自发组织的百姓,正在老河工的指挥下,用铁锹和身体挖掘着导流渠。
而在不远处,三台巨大的钢铁怪物——从沙俄仓库里“找到”的蒸汽抽水机,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巨大的管道如同三条钢铁巨蟒,将导流渠中的泥流疯狂地抽向古道图上标注的“哑河洼”。
“老子没求神,没拜佛!”张作霖的声音在轰鸣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你看,这河,它自己改道了!”
乌力吉怔住了。
他顺着张作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股狂暴的主流,真的有三四成的水量被分流进了导流渠,整个决口的水位压力肉眼可见地降低了。
虽然依旧凶险,但已经不再是那种摧枯拉朽的灭世之威。
“这……这怎么可能……”乌力吉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迷茫,“难道……人,真的能撼动天意?”
黎明时分,天色微亮。
经过一夜奋战,导流渠已初具雏形,超过七成的洪水被成功引入了“哑河洼”。
老河工带着青壮,用草袋装着石头,喊着号子,一层层叠压,竟然在湍急的水流中,奇迹般地筑起了一道临时的坝基。
高岗上,林文清累得虚脱,直接倒在了手术台旁,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把止血钳。
张作霖站在摇摇欲坠的堤头,一夜未眠。
他望着那虽然依旧汹涌、但已然温顺不少的水流,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老子不炸河,河就得炸了这几百万奉天百姓。”
他眼前的系统界面上,一行新的文字缓缓浮现。
【“风雨令”雏形已稳定。下一阶段任务已触发:晋升“天河令”。】
【触发条件:在长江流域,发表一次覆盖全流域的“治水宣言”。】
而在远处的人群中,乌力吉默默地收起了祭坛上的香炉。
他走到刚才被炸药轰开的裂口边,在泥泞中摸索了许久,将一截被烧得焦黑、还带着火药味的炸药引信残片,小心翼翼地收入了怀中。
清晨的阳光终于刺破乌云,洒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决口在洪水的持续冲刷下,宽度已超过三十丈,浊浪堆叠,宛如一堵移动的黄泥高墙,依旧在威胁着下游的一切。
一支刚刚组建的工程队,拿着标尺和仪器,在堤坝两端紧张地进行着测算,他们的脸色,随着一个个数据的报出,变得越来越凝重。
为首的工程师放下望远镜,声音干涩地对王化一报告:“总指挥,情况不妙,经过初步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