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里死一样的寂静。
刚才那尊摧城拔寨的铁甲巨兽,连同它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和炮火轰鸣,就他妈跟被黑板擦抹去的粉笔字一样,没了。彻彻底底,连点铁渣子都没剩下。只剩下地面上那个巨大的、边缘光滑得不像话的凹坑,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空气里还残留着能量孢爆炸后的焦糊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绝对的“空”的气息,吸进肺里都感觉凉飕飕的,好像连心跳声都能被这死寂给吞了。
我瘫坐在断墙根儿底下,胸口疼得厉害,刚才那下撞得不轻。眼睛却死死盯着被老药罐和小子扶住的秦秀莲。她又昏过去了,脸色比纸还白,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刚才那一下按掉战争傀儡,抽干了她所有的生机。
终末…这玩意儿太他妈邪门了!敌我不分…不对,它可能压根就没“友”这个概念!纯粹是种…规则?现象?因为威胁到了“宿主”,所以本能地清除?
老药罐手抖得跟筛糠似的,搭着秦秀莲的脉门,半天说不出话。小子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看秦秀莲的眼神跟看活阎王似的。
“她…她咋样?”我哑着嗓子问。
老药罐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脉象…奇诡无比…生机似被彻底抽空,如风中残烛…但…但偏偏又有一种极隐晦、极冰冷的‘东西’盘踞在神窍最深处,维持着她一点真灵不灭…老夫…老夫从未见过…”
就是终末在吊着她的命。但这跟慢性死亡有啥区别?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动了伤势,一阵咳嗽。怀里的母树种子传来微弱的安抚意念,它刚才也消耗巨大,此刻光芒黯淡。它似乎对“终末”的存在感到本能的畏惧和…困惑?
就在我们惊魂未定之际,头顶那灰蒙蒙的天空,异变陡生!
极远处,那道贯穿天地、散发着不祥紫黑色光芒的巨大屏障,刚才只是微微波动,此刻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起来!紫黑色的光芒明灭不定,甚至隐约能看到屏障表面有无数扭曲的、如同电路般的纹路在疯狂闪烁!
一种低沉、压抑、仿佛亿万人同时呻吟的嗡鸣声,跨越遥远的距离,隐隐传来!整个废墟大地都在随之轻微震颤!
“屏障…屏障不稳了!”小子指着天空,声音变调。
老药罐脸色煞白:“是…是因为刚才…那股力量?!它惊动了屏障的…‘守护者’?或者说…‘狱卒’?”
狱卒?我心头一凛。难道这道屏障,不是为了保护什么,而是为了…囚禁?囚禁这片废墟里的所有东西,包括掠食族,包括能量孢,包括那铁甲巨兽…以及我们这些意外闯入者?
如果真是这样,那刚才终末抹除铁甲巨兽的力量波动,就相当于在监狱里引爆了一颗炸弹,肯定惊动了看守!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藏起来!
“快走!找个隐蔽的地方!”我强撑着站起来,接过昏迷的秦秀莲背在身上。老药罐和小子也赶紧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啥可收拾的,就剩下点可怜的能量孢果实和破烂。
我们不敢再停留,踉跄着逃离这片刚刚经历毁灭与奇迹的区域。身后的屏障波动越来越剧烈,那嗡鸣声也愈发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屏障的另一边,或者屏障本身,苏醒过来。
我们钻进一片更加密集、由无数巨大管道和坍塌建筑构成的迷宫般的废墟里,试图借助复杂的地形隐藏踪迹。
这里的辐射尘埃浓度似乎更高了,空气也更加污浊。偶尔能看到一些掠食族活动的痕迹——啃干净的骨头、破烂的窝棚,但此刻却不见踪影,想必也被刚才的动静和屏障的异常吓破了胆,躲藏了起来。
在一条堆满锈蚀齿轮和断裂传送带的狭窄通道里,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半埋在地下的金属舱室。舱门早已锈死,我们是从一个破损的观察窗爬进去的。
里面空间不大,布满灰尘和蛛网,还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废弃仪器。好歹有个顶,能挡风遮雨(虽然这鬼地方可能根本不下雨),暂时藏身。
我们把秦秀莲小心地放在角落里,用破烂衣服垫着。老药罐赶紧拿出之前交换到的发光蘑菇,碾碎了挤出汁液,混合着最后一点灯笼果汁液,小心翼翼地喂给她。
我则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处理自己的伤势。肋骨可能裂了,内腑也受了震荡。母树种子散发着微弱的生命气息滋养着我,但恢复得很慢。这鬼地方的辐射和衰败气息,似乎对生机有很强的压制作用。
“铁根哥…咱…咱还能出去吗?”小子缩在门口,透过缝隙紧张地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屏障的波动依旧持续着。
我没说话。出去?怎么出去?那道屏障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人力能突破的。我们可能真的被困死在这个巨大的废土囚笼里了。
就在一片绝望沉默中,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不是掠食族那种野兽般的喘息,而是…人声?!虽然语调古怪,夹杂着很多听不懂的词汇,但确确实实是清晰的语言!
“…波动源…应该就在这附近…”
“…小心点…刚才那能量反应…太吓人了…”
“…管他呢…说不定有好东西…捡到就发了…”
“…快看!那边有个舱室!好像有动静!”
我心里一紧!被发现了!
我和老药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我悄悄握紧了黑刀,示意小子别出声。
舱门被粗暴地敲响了,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里面的!出来!不然砸门了!”
听这口气,不像善茬。
我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对老药罐说:“我出去看看,你们见机行事。”
然后,我推开挡门的杂物,慢慢走了出去。
舱外站着五个人。穿着用各种破烂皮革、帆布和金属片拼凑成的衣服,脸上脏兮兮的,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在废墟里磨砺出的精明和凶狠。他们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锈蚀的砍刀、改装过的射钉枪、甚至还有一个人背着个罐子,手里拿着喷头,像是火焰喷射器。
是“拾荒者”?这片废墟里的另一种幸存者?
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他看到我出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目光尤其在我手里的黑刀和我背后的舱室扫过,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哟,生面孔?刚来的?”
我点点头,没说话,保持着警惕。
疤脸壮汉旁边一个瘦子尖声道:“老大,刚才那大动静和屏障波动,肯定跟他们有关!你看他这刀,不像普通货色!舱室里肯定还有好东西!”
疤脸壮汉眼神变得贪婪起来:“小子,把你们找到的好东西交出来,再说说刚才怎么回事,爷们儿心情好,说不定能带你们去‘集市’,给你们条活路。”
果然是来趁火打劫的。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没什么好东西,我们也是刚逃难过来的,差点被个大铁疙瘩踩死。”
“放屁!”瘦子叫道,“我们都看见那铁甲摧城者没了!是不是你们搞的鬼?得了什么宝贝?”
眼看糊弄不过去,疤脸壮汉也失去了耐心,一挥手:“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拿下他们!东西和人,都是我们的!”
五个拾荒者立刻呈扇形围了上来,武器对准了我。
我眼神一冷,黑刀横在身前。虽然受伤,但对付这几个拾荒者,还不至于束手就擒。正好,我也需要个“舌头”来了解这里的情况。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
嗖!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那个拿着射钉枪的拾荒者突然惨叫一声,捂着手腕倒地,他的手腕上钉着一根细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金属针!
紧接着,通道两侧的阴影里,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七八个身影!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相对整洁的灰色制服,动作矫健,眼神锐利,手里拿着制式的、充满科技感的能量步枪,枪口对准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和那些拾荒者!
为首的是一个面色冷峻、眼神如同鹰隼般的年轻女人,她扫了一眼现场,冰冷的目光落在疤脸壮汉身上:
“黑牙,又是你在惹事。屏障监测到异常能量爆发,是你们搞的鬼?”
疤脸壮汉“黑牙”看到这群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哆哆嗦嗦地摆手:“不…不是我们!灰鹰大人!是…是他们!这几个生面孔!”
被称为灰鹰的冷峻女人目光转向我,带着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外来者。说出你们的身份,以及刚才能量爆发的真相。”
“根据‘铁幕法令’,你们已被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