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八十一章：以食会友
地垣山脉，如同一条沉睡的太古巨龙的脊背，蜿蜒盘踞在中洲西部。这里山势雄奇，岩石多为深褐近黑，植被稀疏却异常坚韧，空气中弥漫着厚重沉凝的土行灵气。寻常修士在此会感到灵力运转滞涩，但对于主修土系功法的厚土宗而言，这里无疑是洞天福地。
我和林疯狂悬停在距离厚土宗山门十里外的一处隐蔽山坳里。远远望去，那所谓的“山门”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一座天然形成的、高达百丈的巨型石窟入口。洞口被人工开凿得更加规整，两侧岩壁上铭刻着巨大的、古朴厚重的符文，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防御波动。洞口上方，龙飞凤舞地凿刻着“厚土宗”三个大字，每一个笔画都仿佛蕴含着山岳之力，看久了甚至会觉得神魂沉重。
洞口并无弟子看守，但那种“生人勿近”、“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却比任何守卫都要森严。
我们之前已经尝试过两次接触。第一次，我独自上前，朗声报上来意，言明想求见宗主，有要事相商。声音传入洞内，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只有我自己的回声在岩壁间寂寞地回荡。
第二次，林疯狂自告奋勇，切换成机械蜘蛛形态，试图展示一下“全地形通过能力”和“人畜无害”（他自己认为的），结果刚靠近洞口百米范围，那岩壁上的符文猛地一亮，一道土黄色的光罩瞬间弹出，将他像个皮球一样狠狠弹了回来，在地上滚了七八圈才停下，车壳上甚至多了几道细微的刮痕。
“呸呸呸！什么鬼玩意儿！防御阵法的自动反击？连个警告都没有！太不友好了！”林疯狂灰头土脸地变回电动车形态，在我脑海里抱怨，“这哪是宗门？根本就是个铁王八壳子！”
硬闯不行，礼貌求见也被无视。这厚土宗，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又臭又硬，油盐不进。
我们退回到这处山坳，一时间都有些一筹莫展。
“妈的，难道真要空手而归？那万年石乳怎么办？你的万灵化婴丹怎么办？”林疯狂有些焦躁地闪烁着车灯，“要不……我试试晚上偷偷挖条地道进去？”
我立刻否决：“不可！厚土宗以土系道法称雄，你对大地波动的感知再灵敏，能比得过他们？只怕刚一动土，就被发现了，到时候更没转圜余地。”
“那咋办？总不能在这干等着吧？等他们宗主自己出来遛弯？我看那老石头几百年都不一定出一次门！”
我沉吟片刻，茯苓子大师那句看似无意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他们的当代宗主‘石岳尊者’，似乎……对美食略有偏爱？”
“美食……”我喃喃自语，目光扫过林疯狂那拥有神奇保鲜功能的背包空间，一个大胆的念头逐渐成型。
“林疯狂，”我开口道，“你说，如果我们不是来求人的，而是来……送外卖的呢？”
“送外卖？”林疯狂一愣，随即车头灯猛地亮起，“对啊！咱们是老本行啊！可是……送啥？给谁送？订单呢？总不能自己给自己下一单吧？”
“没有订单，我们就创造订单。”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目标，厚土宗宗主，石岳尊者。菜品……必须是能让他无法拒绝的、前所未见的、并且对他修行大有裨益的……绝品灵膳！”
“绝品灵膳？还要对他修行有益？”林疯狂来了兴趣，引擎发出兴奋的低鸣，“这个有挑战！我喜欢！让我想想……厚土宗，土系功法，注重防御和力量，肉身强悍……需要的是厚重、精纯、能滋养肉身和土系金丹的土行元气……还得好吃！”
他开始在我脑海里飞速检索他的“数据库”（主要是前世的各种美食记忆和穿越后见过的修仙界食材）。
“红烧石头？肯定不行……土系灵材的话，咱们背包里有什么？我想想……南荒百万大山里挖到的‘地脉黑芋’，口感粉糯，蕴含精纯地气；西漠死亡沙海边缘找到的‘金沙枣’，甜而不腻，自带纯阳土力；还有上次帮酒狂尊者送酒，他硬塞给我们的那一小坛‘千年地心髓’，虽然大部分给你疗伤用了，还剩下一点底子，那玩意可是土系至宝；对了！还有百花谷换来的‘九香玉土’，据说是一种灵花根系分泌的香土，能调和百味，增强灵气融合度……”
他如数家珍地报出一连串听起来就很不凡的土系灵材名字。
我听着他的盘点，眼睛也越来越亮。这些材料，每一样都极为珍贵，寻常修士得其一都难，而我们因为“闪电快递”走南闯北，又有着背包空间这种神器，竟然不知不觉收集了这么多！
“光有材料还不够，”我补充道，“还需要独特的烹饪理念和手法。要让他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和……与众不同。”
“没错！要让他知道，我们不是来求施舍的，我们是来提供他无法拒绝的‘服务’的！”林疯狂接口道，语气充满了自信，“论送外卖，我们是专业的！论搞噱头……啊不，是搞创意，老子还没怕过谁！”
“那么，菜名呢？”我问道，“总不能就叫‘大乱炖’吧？”
“菜名……要响亮，要贴合主题，要凸显逼格！”林疯狂沉思片刻，猛地一拍（ metaphorically speaking）车把，“有了！就叫——大地之心！”
“大地之心？”我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寓意大地精华，凝聚一心？不错！”
“嘿嘿，不仅寓意好，造型也得配得上这名字！”林疯狂已经开始脑补设计图了，“咱们可以这样……以地脉黑芋打磨成胚，做成心脏造型，内部挖空，填入用金沙枣泥、千年地心髓和九香玉土调制的馅料，再用特殊手法烘烤或者蒸制，让内外灵气完美融合，最后表面再淋上一层用岩蜜和石乳调制的琉璃芡……保证看起来像一件艺术品，闻起来香飘十里，吃起来……嘿嘿，能让那老石头把舌头都吞下去！”
他的描述极具画面感，连我都不禁有些期待起来。这哪里是做菜，简直是在炼制一件土系的法宝灵丹！
“好！就这么办！”我下定决心，“我们就用这道‘大地之心’，去敲开厚土宗这扇石头门！”
计划一定，我们立刻行动起来。幸好这山坳足够隐蔽，我们找了个更深的角落，由我布下简单的隔绝禁制。
林疯狂打开背包空间，将所需的灵材一一取出。顿时，浓郁醇厚的土行灵气弥漫开来，让人仿佛置身于古老肥沃的大地深处。
我负责处理食材，以精纯的灵力小心剥离地脉黑芋的外皮，将其雕琢成一颗饱满而有力的心脏形状；用巧劲震出金沙枣的枣核，将其捣成细腻香甜的枣泥；那仅剩的一点千年地心髓更是珍贵，如同融化的琥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九香玉土则散发出奇异的复合香气，能完美中和各种材料的特性。
林疯狂则充当技术顾问和火候控制大师（虽然他没法直接生火）。他凭借前世记忆和强大的计算力，不断优化着配方比例和烹饪流程。
“妹子，黑芋心胚内部再挖深一点，对，留出足够的空间容纳馅料……”
“地心髓不要直接放，先用文火……呃，用你的丹火微微加热，激发活性，但要控制温度，千万别沸了！”
“枣泥里可以加一点点我上次收集的‘晨露花蜜’，增加复合口感……”
“九香玉土分两次加入，一次和枣泥混合，一次最后撒表面……”
我们俩配合默契，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为那些挑剔的大能配送灵食时的状态，只不过这次，我们是厨师。
没有合适的厨具，我就以灵力塑形，临时构造出需要的锅碗瓢盆；控制火候则完全依靠我对自身丹火的精妙掌控力。
整个过程耗时足足大半天，当最后一道琉璃芡淋在那颗散发着温润光泽、造型完美、香气内敛却又无比诱人的“大地之心”上时，整个山坳的土行灵气都仿佛被吸引，微微向它汇聚。
这颗“大地之心”看上去并不炫目，却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厚重与精美，仿佛它不是一道菜，而是大地母亲慷慨的馈赠，一件凝聚了天地精华的艺术品。
“完美！”林疯狂用传感器仔细扫描了一遍，发出了满足的叹息，“灵气融合度99.8%，外形评分S，香味浓度……呃，被禁制挡住了，但内部检测完美！我就不信那老石头能扛得住这诱惑！”
我小心翼翼地将这颗珍贵的“大地之心”放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用暖玉打造的食盒中，盖上盖子，以符箓封好，确保灵气丝毫不泄。
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这“敲门砖”递到石岳尊者面前了。
直接送去山门？肯定还会被阵法挡住。
硬闯？那是找死。
“有了！”林疯狂突然道，“咱们不进去，也不让他出来。咱们让东西自己‘飞’进去！”
“飞进去？”
“没错！厚土宗阵法再厉害，总不能隔绝一切吧？尤其是这种没有攻击性、只有纯粹灵气的食物香气！”林疯狂解释道，“我计算过了，现在正好是傍晚，按照大部分宗门的习惯，正是用膳或者休息的时候。咱们找个上风口，把食盒打开一条缝，让香气随风飘进去！我就不信，那老饕宗主闻到这味儿能忍得住！”
“然后呢？”
“然后？然后咱们就在山门外摆好poSE等着！等他被香味勾引出来！”林疯狂得意洋洋，“这就叫——香气袭人，引蛇出洞！呃，是引龙出洞！”
办法虽然有点骚，但听起来……似乎可行？
于是，我们再次来到厚土宗山门外，这次保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我选了一处上风口的巨石站定，林疯狂则调整好角度，确保气流能吹向洞口。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揭开了食盒盖子的一条缝隙。
刹那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奇异香气，如同有了生命般，悄然飘散而出。它并不浓烈呛人，反而异常沉稳、醇厚、温暖，带着大地的芬芳、蜜枣的甜香、还有一种深邃诱人的、仿佛沉淀了万载岁月的精华气息。这香气凝而不散，如同一条无形的丝带，精准地向着那巨大的石窟洞口袅袅飘去。
我和林疯狂屏息凝神，紧张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洞里依旧毫无动静。
“难道……失败了？”我心里有些打鼓，“或许石岳尊者正在闭关？或者他根本不像传闻那样？”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咕咚……”
一声极其轻微、但绝对清晰可闻的吞咽口水的声音，竟然从那深不见底的洞窟深处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紧接着，是一阵略显急促的、沉重的脚步声！
有戏！我和林疯狂对视一眼（虽然他没有眼），心中同时一喜。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的光线下。
那是一位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模样的男子，身材极其雄壮，肌肉虬结，将一身简单的土黄色劲装撑得鼓鼓囊囊。他的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面容方正，下颌留着短硬的胡茬，一双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此刻正闪烁着一种极度好奇和……渴望的光芒？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山外，最后精准地锁定在了我手中那露出一条缝的食盒上！
喉咙又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极其陶醉和疑惑的神情，喃喃自语：“什么味道？如此奇特……厚重如山岳，甘甜如蜜糖，深邃如地脉……还带着一丝……从未闻过的奇异香气？这、这到底是什么灵物出世？”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岩石般的质感。
我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晚辈苏轻雨，见过石岳宗主。晚辈偶得一味灵膳，特来请宗主品鉴。”
石岳尊者这才将目光从食盒上移开，落在我和旁边的林疯狂身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恢复了那古板严肃的表情，语气也带上了警惕：“是你们？哼！白日里就是你们在外喧哗？还试图冲击山门？现在又弄出这古怪香气，所欲何为？莫非是什么诡计？”
果然没那么容易搞定。
我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不卑不亢地道：“前辈误会了。白日里晚辈确是诚心求见，奈何无法通传。晚辈并无恶意，只是听闻宗主于灵膳之道颇有见解，晚辈恰巧对此道也有几分钻研，今日新成此品，自觉尚可，故而特来请宗主指点一二。此物名为——大地之心。”
“大地之心？”石岳尊者眉头挑得更高，眼中的好奇几乎要压过警惕，“指点？就凭你一个小丫头？和这个……铁皮盒子？”他狐疑地打量着林疯狂。
林疯狂忍不住嗡鸣了一声表示抗议。
我微微一笑，决定再加一把火。我缓缓将食盒盖子完全打开。
刹那间，那颗完美无瑕、流淌着温润光泽、散发着惊天动地香气的“大地之心”，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石岳尊者眼前！
“嗡——”
我甚至能听到石岳尊者周身气血微微鼓荡的声音！他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死死地盯着那颗“心脏”，嘴巴微微张开，那副表情，就像是饿了三天的猛虎看到了最肥美的猎物，又像是虔诚的信徒看到了神迹！
他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脚步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半步！
“这……这是……”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以地脉黑芋为胚，金沙枣为馅……还有……那是千年地心髓的气息？！还有九香玉土！这、这怎么可能？这些材料属性各异，竟然能完美融合而不冲突？反而有种浑然天成、滋养万物的大地母气？！这手法……这理念……”
他果然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了大半的门道！
我适时地合上盖子，香气骤然减弱。
石岳尊者如同大梦初醒，脸上瞬间流露出极度懊恼和不舍的表情，仿佛心爱的玩具被拿走了一样。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复杂无比，充满了渴望、挣扎、怀疑和极度的好奇。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林疯狂轻微的嗡鸣声。
良久，他似乎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被美食彻底征服了意志，喉咙再次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地问道：“……这‘大地之心’，有何名堂？”
我知道，敲门砖，终于敲对地方了。
我含笑清晰答道：“此膳取大地精华为材，寓意为大地之心。食之，可固本培元，强健气血，滋养土丹，于贵宗修行，应大有裨益。至于味道如何……晚辈口说无凭，需宗主亲尝方知。”
石岳尊者死死盯着我手里的食盒，又沉默了几秒，最终像是放弃了所有抵抗，猛地一挥手：“罢了！进来吧！若让外人知晓，我石岳因一口吃食便将人放入宗门，怕是要被笑话死……但……但是这东西……实在太……”他后面的话没好意思说出口，但那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转身率先向洞内走去，脚步似乎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我和林疯狂对视一眼，都在对方（意识）中看到了胜利的笑意。
美食之道，再下一城！
我们紧随其后，迈步走进了那扇之前将我们拒之门外的、厚重的石窟山门。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黑暗，岩壁之上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柔和黄光的萤石，将巨大的山腹通道照得通明。通道宽阔，可容数辆马车并行，空气干燥而清新，蕴含着比外界更加浓郁的土行灵气。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顶部垂下无数千奇百怪的钟乳石，地面则生长着许多散发着莹莹光亮的奇异菌类和苔藓，形成了一片独特的地下生态。许多依山开凿的石室分布四周，不少厚土宗弟子在其中修炼或走动。
这些弟子大多身材敦实，皮肤偏黄褐色，看到宗主竟然带着一个陌生少女和一辆……铁皮车？进来，都露出了惊愕无比的表情，纷纷驻足行礼，目光却充满了探究和好奇。
石岳尊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板着脸哼了一声，也不解释，加快脚步带着我们穿过主窟，来到一处相对僻静、门口有禁制闪烁的石室前。
他打出几个法诀，解开禁制，推门而入。
“这里是我的静修室兼……膳堂。”他语气有些别扭地说道。
石室内很是简朴，一石床，一石桌，几个石凳，角落有一个简单的灶台（看来他确实有时会自己动手），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现在，可以把那‘大地之心’，给本座好好看看了吧？”石岳尊者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手中的食盒，那眼神，几乎要把食盒烧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