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植瘫软在地,像一滩被抽去骨头的烂泥。
那三道清晰的抓痕,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三道显形符,将他所有的狡辩和伪装,撕得粉碎。
“王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要嘴硬吗?”
云照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
“不…不是我!是诬陷!这是赤裸裸的诬陷!”
王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嘶吼起来。
“她是妖女!她会妖法!我这伤痕是自己不小心抓伤的,我没有杀李牧之!”
他歇斯底里地指着云照歌,那副疯癫的模样,引来的却不是同情,而是鄙夷。
“拿下!”
萧恒不等云照歌发话,直接一挥手。
两名镇北军士兵立刻上前,将王植死死按在地上。
“还想狡辩?”
云照歌缓缓蹲下身,与王植那双充满恐惧和怨毒的眼睛对视。
“本宫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比如,让你尝尝一种叫万蚁噬心的毒。”
“发作之时,你会感觉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你身体里啃噬你的骨头,你的内脏,你会清醒地感觉到自己被一点点吃空,却连求死都做不到。”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那轻声地呢喃,听在王植耳中,却比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音更加恐怖。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都在打颤。
“你…你…”
“本宫没那么多耐心。”
云照歌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我数三声。三声之后,你若还不说出赃款的下落,本宫就当你默认选择了前者。”
“三。”
她开始计数,声音平淡,却像死神的倒计时。
王植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二。”
“我说!我说!我都说!”
他涕泪横流,精神彻底垮了。
钱…钱在我府邸的密室里,就在我卧房的书架后面…”
“很好。”
云照歌收回手指,站起身,仿佛刚才那个恍若恶魔低语的人不是她。
她抬眸看向萧恒,以及呆愣在一边的郭染,淡淡道:“萧将军,太傅大人,人赃并获,这第二关,应该算本宫过了吧?”
萧恒立刻抱拳,对着云照歌深深一揖,声音洪亮,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佩。
“公主殿下神断!末将佩服得五体投地!此案若无公主,只怕将成我北临永远的悬案,而李老将军将永世沉冤。”
他说完,立刻派亲信带上一队人马,直奔王植的府邸。
不到半个时辰,消息传来。
在王植卧房的密室中,三十万两白银,分毫未少,全部起获。
人证,物证,赃款,俱在。
铁案如山。
郭染那张老脸,此刻已经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
他站在那里,仿佛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
羞耻、惊骇、窘迫…种种情绪交织,让他这张老脸扭曲得如同开了染坊。
他想过云照歌可能会有几分小聪明。
但做梦也没想到,她能用这种雷霆万钧、摧枯拉朽的方式,破掉这桩头疼的死案。
她不仅赢了,还赢得了萧恒和镇北军的敬佩,赢得了枉死将领家属的感恩戴德。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过关了,这是在收买人心。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郭太傅。”
云照歌的声音幽幽响起,将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现在,可以宣布结果了吗?”
郭染的身体一僵,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一个他之前百般刁难,处处看不起的女人低头认输,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他,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第二关…安和公主…过。”
说完这几个字,他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然而,云照歌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那么,太傅大人。”
她一步步走到郭染面前,红纱下的双眸,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这第三关,又是什么?”
连过两关,此刻的云照歌,气势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她明明只是一个人,却让郭染感觉,自己面对的,是千军万马。
郭染的喉结上下滚动,额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接下来的第三关,才是真正的生死局。
他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恢复了那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公主殿下,连过两关,智勇双全,实乃女中诸葛,世间罕有。”
他先是恭维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这第三关,不考武力,不考智谋,只考一样东西。”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命。”
“命?”云照歌挑了挑眉。
“没错。”郭染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拍了拍手。
立刻有两名太监,各自捧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用上等和田玉雕琢而成的精致盒子,走了上来。
两个盒子,无论是大小、花纹、还是玉质,都毫无差别,仿佛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郭染的声音,陡然变得庄重而肃穆。
“为彰显我北临对公主的敬重,也为测验公主是否配得上我北临君主,特设下这第三道关。”
“这两个盒子里,分别装着两道圣旨。”
他指着左边的盒子:“这里面,是册封公主为我北临皇后的册宝。公主若选中,即刻生效,入主中宫,享无上荣耀。”
然后,他又指向右边的盒子,声音骤然转冷:“而这里面,是赐死公主的圣旨。罪名是…欺君罔上,祸乱朝纲。”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叶骁等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这是什么狗屁考验!
这分明就是一场赌命!
是一场来自帝王的赤裸裸的羞辱。
赢了,当皇后。
输了,立刻死。
将一个人的生死,寄托于虚无缥缈的运气,这比任何刀山火海,都更加残酷,更加令人绝望。
萧恒的脸色也瞬间变了,他猛地踏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却被郭染出口打断了。
“公主殿下,”郭染看着云照歌,脸上重新浮现出老狐狸般的笑容。
“现在,请您选择吧。您的天命,究竟是生,还是死?”
他仿佛已经看到,云照歌在那两个盒子面前,犹豫不决,崩溃发疯的模样。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云照歌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两个盒子,红纱下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嘲弄的弧度。
“呵……”
她发出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充满了轻蔑。
“天命?”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本宫的命,由我不由天。更轮不到一个盒子,一道圣旨来决定。”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她缓步上前。
但她并没有走向那两个盒子。
而是直接走到了郭染的面前。
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三尺。
“郭太傅,”
她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你知道吗?本宫不仅会验尸,还会……看相。”
郭染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看太傅你,印堂发黑,凶光罩顶,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啊。”
“你!!”郭染气的胡子都抖了抖。
“别再跟本宫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了。”
云照歌的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
她猛地转身,抬起手,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毕生难忘的动作。
她没有选择任何一个盒子。
而是……
“啪!”
“啪!”
两声脆响!
她用一种极其狂傲的姿态,将那两个装着天命的玉盒,如同拍苍蝇一般,一手一个,直接拍飞了出去。
两个价值连城的和田玉盒,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重重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两卷明黄的圣旨,滚落出来。
“本宫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
“回去告诉君夜离。”
她直呼北临皇帝的名讳,声音响彻云霄。
“他的考验,本宫不屑一顾!”
“这第三关,本宫自己来定。”
“本宫若要入主中宫,无人能挡,本宫若要死,也只有本宫自己能决定死在何时,何地,”
“想知道本宫的天命是生还是死?”
“那就让他亲自出城来问我。”
说完,她看也不看地上摔碎的圣旨和玉盒,更不理会早已石化的郭染和众人。
大袖一甩,头也不回地,朝着那辆孤零零停在官道上的红色马车走去。
背影,孤傲,决绝。
身后,只留下面面相觑,呆若木鸡的北临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