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姬的目光落在王言手腕那副精致的银链上，疑惑如浓雾般弥漫心头。
她正欲开口深究书昀与这镣铐的关联，一个更基本的问题却浮上脑海——交谈至今，竟还不知怀中少年的名讳。
恰在此时，后续的菜肴被侍女们恭敬地奉上。浓郁的香气瞬间充盈雅间。
几乎是本能反应，王言摸索着站起身，然后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又坐回了柳姬的怀里！
他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甚至无意识地用脑袋蹭了蹭柳姬柔软的胸果冻，仰起被丝巾覆盖的小脸，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催促：“姐姐，快问我要吃什么呀！”
柳姬喉间未出口的话语瞬间卡住。
柳姬：？！
一旁的青鸾更是瞠目结舌！上次陛下情急之下抱住这男人已是破例，如今他竟敢……青鸾屏息等待着柳姬的雷霆之怒，王言却也在等，小嘴不满地嘟囔起来：“怎么还不给我喂饭啊？”
柳姬从这匪夷所思的举动中惊醒，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上次是意外，这次却是他主动投怀送抱……是在蓄意勾引吗？
她审视着怀中人，却只看到一片坦然的懵懂，那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反倒透出一种诡异的纯真。
更奇异的是，若是寻常男子如此靠近，柳姬早已心生不适，可对他……非但没有排斥，萦绕鼻尖的纯净气息，竟似有魔力般，让那如影随形的头痛都悄然隐退了几分。
她看着王言因等待而微微嘟起的嘴巴，这才恍然回神——怀里的小家伙饿了。
她随手夹起一块剔透的鱼肉，在王言小巧的鼻尖前轻轻一晃。
那诱人的鲜香立刻让王言不满的小嘴乖乖张开。
“对了，”柳姬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松，仿佛闲谈，一边将鱼肉温柔地送入他口中，“聊了这么久，还不知小郎君如何称呼？总不能一直小郎君，小郎君地叫吧？”
王言正努力咀嚼着鲜嫩的鱼肉，闻言动作微顿，鼓着腮帮子含糊应道：“哦…我叫王言。姐姐你呢？”
“王言…”柳姬轻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若有所思。
王姓？倒是个大姓…
她暂时压下探究之心，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目光再次落回那副碍眼的银链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王公子…你手上这副…倒是别致。是…什么特别的装饰吗？”
王言下意识地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小脸掠过一丝不自在。“这个啊…是…是我自己愿意戴上的啦！一个…一个坏女人说…”话一出口，他猛地意识到失言，立刻紧闭双唇，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咀嚼起嘴里的鱼肉来。
自己愿意？坏女人？
柳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这回答非但未解谜团，反添疑窦。她正欲再探——
雅间的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两名侍女端着热气腾腾的佳肴鱼贯而入。
浓郁的肉香与鲜香瞬间席卷了小小的空间。
王言的小鼻子立刻像寻到蜜源的小动物般翕动起来，他猛地抬头，“望”向门口，声音里满是雀跃：“好香！姐姐，是不是…新菜来了？”
“嗯，是。”柳姬看着他瞬间被点亮的样子，心中莞尔，暂且搁下疑问，温声回应。
“姐姐，快问我要吃什么呀！”下意识用头推了推身后的果冻，在白云城王言都是这么做的。
“放肆！你…你竟敢——！”青鸾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她右手已闪电般按在腰间短刃上，眼看就要拔刀！如此亵渎圣体，这妖孽！
“青鸾！”柳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瞬间喝止了她。
王言那温软身体蹭上来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带着细微电流般的酥麻感窜过柳姬的脊背，让她身体微僵，却并非厌恶。
少年身上那干净的气息和毫无防备的依偎，带来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的依赖感。
这就是…男人吗？
一个念头在她心底悄然滑过。
她低头看着怀中那毫无自觉、只等着被“问”的小家伙，眼神复杂难辨，声音却刻意放得平缓，带着一丝探究：“小郎君…是想吃肉，还是素菜？”
“嗯？”王言终于感觉不对劲了，如果是柳惊澜或者花弄影的话不会这样问的，王言喜欢吃肉，素菜都是柳惊澜怕王言营养不均衡强行喂给他的。
似乎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小身体猛地一僵！
糟了！
他这才惊觉，这里不是白云城！
古代交通闭塞，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与偌大的京城相比，白云城不过弹丸之地，有些奇特的习俗……似乎也说得通？
“啊！对…对不起！”
王言像被火燎到，手忙脚乱地想从柳姬怀里挣脱，小脸瞬间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在…在我家那边…都是这样的…吃饭的时候…要…要坐在亲近的人怀里…让…让她问想吃什么…”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细若蚊呐，充满了窘迫和羞耻。
王言确定这个习俗是真的，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花弄影，柳惊澜，都是这么说是，还有李知夏，王言坐在李知夏的怀里她也没说什么。
亲近的人？
柳姬的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
看着王言那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慌乱模样，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和一丝隐秘的愉悦，悄然在她心底滋生。
“原来如此。”柳姬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清晰的笑意，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伸出手臂，轻轻环住王言纤细的腰身，将他更稳地禁锢在自己怀里，阻止了他的逃离。
“无妨。”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别样的温和“那…王言小郎君，现在想吃什么？姐姐喂你，可好？”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和贴近，让王言紧绷的身体奇异地放松下来。
柳姬身上那股清雅中带着淡淡药草苦香的气息，与白云城那些女子截然不同，却莫名地让他感到安心。
“我…我…”王言结结巴巴，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柳姬胸前的衣襟，完全忘了回答吃什么。
柳姬低头，凝视着怀中少年懵懂无措的模样。那纯净的气息，温软的触感，毫无保留的依赖…像最醇厚的美酒，无声地瓦解着她的理智防线。
就在这时！
一股熟悉的、如同钢针狠狠刺入太阳穴的剧痛，毫无预兆地猛烈袭来！柳姬心中一惊：怎么会？明明还不到发作的日子！这伴随她半生的痛苦，如同附骨之蛆。
为了根治，她吃过不少药，但是都没有任何作用，她坚持吃那些苦涩的汤药不过是为了安抚群臣。
在无人窥见的深宫角落，她早已习惯了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默默忍受这无休止的折磨。
剧痛之下，柳姬的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却猛地想起怀中还抱着王言！
然而，就在这剧痛攀升至顶点的瞬间，一股清冽纯净、带着阳光青草与淡淡奶香的气息，如同最温柔的清泉，自王言身上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包裹住她！
那足以撕裂神经的剧痛，竟在这股气息的笼罩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迅速退潮，只留下劫后余生般，令人难以置信的平静！
往常她只能等待着疼痛一步一步痛感逐渐加深，加深，加深那种无助深深刻进了她的心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助她，拯救她。
柳姬的身体彻底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不是幻觉！第一次搂住王言时那片刻的清醒，绝非偶然！
怎么会？！
巨大的震惊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
她下意识地收紧了环在王言腰间的手臂，将他更深地更紧密地拥入怀中，贪婪地汲取着那仿佛能涤荡一切痛苦的神奇气息。
她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沉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