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安县有个翰辰书院,院长姓陈。
刘春梅提过,在京城做过大官的,好像还是皇帝的老师,陈家枝繁叶茂,儿孙争气,在朝中很有分量。
陈家祖籍凉州海安县,陈老致仕之后孤身回乡开设书院,教书育人。
去岁,陈家一位小公子也回到了凉州,说是替父尽孝。
京城来的,世家贵族,刘春梅很满意,商量好彩礼,就把亲事定下来的。
可谁知,那日刘春梅带着一肚子气从县城回来,口中不停地漫骂。
骂陈家骗婚,原是她打听到陈小公子已身染重病,时日无多,求娶安心不过是因为安心命格好,想让安心替陈家公子冲喜挡灾。
还说,陈小公子身份不明,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子,将来回京后,也不容于家族,不得族眷。
刘春梅一通骂,又气又心疼,气陈家隐瞒,也心疼聘礼。
聘礼一千两,绫罗绸缎,金银玉器还不算,这些她几辈子都赚不来。
可若陈小少爷不得族眷,以后也帮衬不了家里。
可过后转念又想,京城陈家能相中安心,凉州富贵人家更能相中,有陈家珠玉在前,说不定给的聘礼更多。
陈家虽让刘春梅气恼,但也养大了她的胃口。
于是一早又风风火火,马不停蹄地去陈家退亲。
安心因为年纪小,本就对婚事惴惴不安,刘春梅这一闹心中更是不安。
那日哥哥上山,迟迟未归,心中担忧,就出了家门,坐在村头的小河边等。
可还未等到人,就出了事。
安心蹙眉,从刘春梅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知道,陈家乃名卿巨公,若真有意隐瞒,她一个村妇怎么可能打听的到。
除非有人想让她知道,或者是故意误导她。
目的就是让两家无法结亲。
她挡了什么人的道?
难道是陈家公子的爱慕者?
还是陈家不满刘春梅出尔反尔,故尔出手教训?
安心想着想着迷迷瞪瞪就睡着了。
等安心被叫醒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这是哥哥给你买的糖糕,少糖,趁热吃。”
还未醒过神来,手里就被塞了个油纸包。
一股香甜气味扑鼻而来,瞬间醒了大半,伸手接过,“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
“慢点吃,烫着。”安定看着她急不可耐往的馋猫样,眼中全是宠溺与无奈,“还有呢,没人跟你抢,”
“好七,好七,谢谢锅锅。”
某人烫的呲牙咧嘴,吃的摇头晃脑,孩子气的模样,让安定心中的愧疚稍减几分。
当视线落到安心脖颈上,安定眸心剧颤,身体仿若被冻住,半天才颤着手抬起安心的下巴,嘴唇抖的几乎说不出话,咬紧牙关,从牙缝挤出几个字,“谁弄的?”
“嗯?”安心嘴里的东西还未完全咽下去,腮帮子鼓鼓囊囊地仓鼠一般,“森么?”
安定视线死死盯着她脖子上青紫的掐痕,须臾间,心底闪过无数个可能。
每一种,他都无法接受。
毁天灭地的愤怒与满腔的心疼冲击着他,眼眶瞬间猩红一片。
顺着他的视线,安心才想起脖子上的瘀伤,她睡觉不老实,天又热,估计给蹭掉了。
“哥哥别急,我没被人欺负。”安心放下糖糕,轻拍他的手,安抚着这个即将爆炸的狮子,“这只是个意外。”
安心把谷底的事,删删减减,大致讲了一遍。
“他也是被人害的,被河水冲到了那里,我看他快死了,帮他处理了伤口,谁知他睁眼后,脑子不清醒,以为我是他仇人,想掐死我。”
听完后,安定的脸色并没好多少,攥紧拳头,好似手心里是某人的人头,好心没好报,还不如让他死了。
安心讨好地,顺着他的话说,“哥哥说的对,下次见到弄死他。”
说着手里还做着扎针的动作。
不知为何,饶是安心再冷清的一个人,面对安定,她就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
或许是身体的本能,如今哥哥,哥哥喊得毫无压力,撒娇卖萌也不扭捏。
妹妹多善良心软,安定比谁都清楚,所以这话,他只当没听到。
这仇,他来报。
如今他心中憋闷极了,自责,愧疚,愤怒几乎淹没了他。
“哥哥,别气了,真的,下次见到,定让哥哥狠狠揍他一顿,好好给我出气。”
安心弯着眉眼,讨好地看着安定,让安定脸色终于好了些。
“哥哥这么威武霸气,定揍的他满地找牙。”
屋顶上的影卫为自己默哀,这话他怎么回,会不会先被主子掐死。
“心儿,你的伤当真没事?”
安定还是不放心她的伤。
“哥哥忘记了,我会医术!”
安定经常上山难免会受伤,那是年纪尚小,还没完全脱离刘春梅与安稳的掌控,刘春梅与安稳也不会帮他请大夫。
恰巧,刘春梅想让安心饱读诗书,做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从各处搜罗来一堆旧书,其中有一本就是医书。
安心就自己琢磨,安定心也大,甘愿做她的小白鼠。
什么都敢让她试。
日复一日的学习与实践,还真学会了些皮毛,
日常包扎,风寒暑湿一些小毛病也算能上手。
原主的医术,在安心看来,只能算是皮毛,些许斑秃的皮毛。
原主还算有自知之明,除了安定,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的医术,也从不帮外人看病。
亲情真伟大,哥哥太相信她,拿自己的命让她试手。
安心在心底感动了一把。
安定相信她是一回事,可病患变成安心自己又是一回事。
“医者不自医,明天哥哥带你去看大夫。”
安心知道他担心自己,不忍直接拒绝,只好说看明日自己的状况,若不舒服就去。
安定无法,只能顺着她。
等安心把最后一口糖饼吃完,就把心中关于凶手的猜想悉数讲给安定听。
安定思忖片刻,开口道:“明日我去打听打听。”
安心无声地点了点头,打起了哈欠。
“可是累了?”
“有点。”
安定还有疑问,心儿这两天还经历了什么,她到底被水流冲到了哪里?
可看着她困倦的模样,选择没问。
反正人平安回来了,等心儿休息好再问也不迟。
安定走到门口又被安心叫住,面色严肃:“不准去里正家,不准找何家的麻烦。”
刚刚安心没错过安定眼底的狠戾,要知道这可是未来的骠骑大将军,骨子里的血性藏不住。
不等安定开口,继续道:“你是要从军的,从军名额要里正递到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