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抬来紫檀圈椅,镇北王亲自扶太后落座。
他目光如电,扫过四周手持钢刀的禁卫军,声沉似铁:“太后驾前,岂容兵刃相向?还不收刀!”
禁卫军们迟疑地望向统领,却见那统领竟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臣遵命!”钢刀入鞘之声整齐划一,在寂静大殿中格外刺耳。
皇帝唇角方才扬起的弧度骤然僵住。
他的视线在镇北王与禁卫军统领之间来回逡巡,最终落在大殿中央那些鲜血淋漓的尸体上。
死得都是郑方敬的人,今日之前,也都是他的人。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渗出,将龙袍袖口染成暗红。
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却见镇北王已转向呆立一旁的崔国公。
“崔国公,”镇北王声音平稳无波,“不如由你来说说,今日这出戏码,所为何事?”
崔国公仿佛一具被抽去魂魄的木偶,僵硬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在触及镇北王时骤然迸发出复杂的光芒——先是茫然,继而震惊,最后化作滔天的怨恨。喉结剧烈滚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说。”镇北王淡淡催促。
良久,崔国公终于嘶声开口:“陛下……勾结鞑靼,设计构陷王爷……”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
太后手中的佛珠骤然捏紧,凤目含威:“皇帝,你可有辩解?”
“无稽之谈!”皇帝冷笑一声,目光如淬毒的利箭射向镇北王,“母后何不问问朕的好皇弟?这出戏码分明是他……”
“臣妾愿作证!”皇后突然扑跪在太后脚边,重重叩首,“陛下确与鞑靼往来密信,臣妾父亲截获证据后惨遭灭口!求太后救太子一命!”她抬起苍白的脸,死死盯住崔国公,“国公爷手中,也有一封同样的密信!”
崔国公在两道锐利目光的逼视下,终于沉重地点头。
此时大理寺卿王缙越众而出,手持奏折朗声道:“臣已查明鞑靼细作一案,与国公所言相符。”
镇北王接过奏折转呈御案。皇帝看着那卷明黄奏本,眼底泛起血丝,突然暴起将奏折扫落在地:“王缙!你枉称公正!这分明是镇北王篡位的阴谋!”
“臣有证人。”王缙话音刚落,殿外押进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形。
当绷带层层解开,露出那张遍布疤痕的脸时,皇帝猛地踉跄后退:“不可能…无名绝不会背叛朕!”
无名的出现仿若惊堂木,一锤定音,皇帝之罪辩无可辩,可他却把手指向了崔国公,“勾结鞑靼,构陷镇北王之计,乃崔国公所谋。”
这是无名给他主子最后的体面,也是给皇家的最后体面。
“无名!”
崔国公怒目圆瞪!
无名那双浸满了血腥的眸子里,杀意沸腾。
“崔国公以毓皇贵妃画像为饵,以恩情裹挟我,命臣前往凉州,挑拨七皇子与王爷已确保最后计划实施诛杀镇北王时,七皇子不会倒戈镇北王……陈祁正手中的密信,确是国公亲笔。”
无名幼时在街边乞讨,崔国公对他有过一饭之恩,崔家看他筋骨可以,把他送进皇家暗卫营,这个渊源,两人从未对外人言。
另外无名还把崔国公与皇帝的计谋说了一遍,从除去萧家开始两人就已摆好棋局,让萧家入凉州,让萧云舟与沙单,陈祁正配合鞑靼,最后以奔丧的理由,把镇北王诱进京城,定其个通敌叛国之罪。
无名虽然都交代了,但他骨子里就倾向于他的主子——皇帝,依照他的说话,皇帝只是受崔国公蒙骗与蛊惑,这是皇后不愿意看到的。
若是皇帝逃过此劫,那她与太子必死无疑。
皇帝突然指向崔国公,声音尖利:“这一切都是崔国公主谋!是他蛊惑朕……”
“陛下!”皇后厉声打断,“您给太后下千机毒时,也是受人蛊惑吗?”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连镇北王都骤然握紧了拳。
皇帝面目扭曲地扑向皇后:“贱人!朕要将你碎尸万段!”
太后缓缓闭目,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沉痛:“冯嬷嬷,请先帝遗诏。”明黄卷轴展开的刹那,皇帝突然癫狂大笑:“母后!您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是不是?若不是他不肯回来,您早就废了朕是不是?”
镇北王默默握住太后颤抖的手。这个动作彻底刺痛了皇帝,他嘶吼着想要冲上前,却被禁卫军牢牢制住。
“皇帝宠信奸佞,勾结外敌,谋害手足,毒弑嫡母……”太后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即日退位,颁罪己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