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完,他眼角余光一扫,发现树桩旁边半埋着个灰布口袋。
陆少枫赶紧单膝跪下来,伸手扒开积雪,露出个沾着血的布包。
打开一看是完整的铜胆,他二话不说就揣进贴身的皮袄兜里。起身的时候,还不小心踢到了地上折断的猎枪。
没一会儿,陆少枫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拼命跑回爬犁旁边。
耗子正踮着脚,伸长脖子往山道那边瞅,鼻尖冻得通红。
一看见有人影,立马挥起手喊:枫哥!你再不回来,我都要下山找人了! 说话时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一层霜。
陆少枫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说:
耗子,那边还有头死掉的熊瞎子,肯定是李劲松他们干的,
先在树洞杀的熊瞎子,刚把熊胆收好,后面又来了一头熊瞎子。
看雪地上的脚印,他们已经往山下跑了,熊胆都扔在那儿了。
边说边指了指来的方向。
耗子一听眼睛立马放光,跟打了鸡血似的,手里的猎刀转了个圈:还有一头?那还等啥!把肉都拉回来!这可是白捡的钱啊!
说着抬腿就要往血迹那边跑,结果被陆少枫一把攥住手腕,跟铁钳子似的。
陆少枫瞧了眼爬犁上受伤的狗,大青右前爪缠着的布条都被血浸透了,大黄正着急地舔着同伴的伤口。
先管眼前的!值钱的东西我揣着了。
扯下脖子上的围巾,把哆嗦的大青裹起来,手指轻轻擦着狗毛上的血痂,声音有点发闷,
它俩撑不了多久,得赶紧找兽医。李劲松他们现在啥情况都不知道,别再惹事儿了。
风呼呼地刮着,卷着枯叶往脸上抽。耗子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一边踢着脚下的雪块一边嘟囔:枫哥,那头熊瞎子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少枫伸手拦住了。
回去再说。 陆少枫把皮袄仔细盖在伤狗身上,又把最后半块硬邦邦的干粮掰碎,喂给大黄吃。
俩人正调整爬犁绳子的时候,大青突然呜呜叫着想站起来,陆少枫赶紧按住它:大青,别动,省点力气。
这回轮到陆少枫弓着背在前面拉爬犁,心里直犯嘀咕:要不是最近力气变大了,还真拉不动这千多斤的东西。
耗子牙咬得紧紧的,在后面拼命推车。
俩人专门绕开大路,挑着满是刺的小道走。要不是最近练出了把子力气,这一千多斤肉根本拉不动。
陆少枫弓着腰,脸憋得通红,在扎人的荆棘路上吭哧吭哧推着装满猎物的爬犁。
大青和大黄瘫在爬犁上直喘气,身上伤口还渗着血,混着鹿肉、熊肉的腥味,被冷风一吹,闻着直上头。
“妈!我们回来啦!” 陆少枫扯开嗓子喊,声音又累又慌。
王桂兰正在院里喂鸡,听见喊声手一哆嗦,玉米粒撒了一地。
抬头看见爬犁上堆成小山的肉,再瞅见浑身是血的大青和大黄,脸 “唰” 地白了:
“我的老天爷!这是出啥事了?” 她把盆子一扔,跌跌撞撞就跑过来。
陆少枫顾不上歇口气,一边解爬犁上的绳子一边说:“妈,先别问了!这肉得赶紧收拾,熊胆也得蘸好。
大青和大黄伤得不轻,我得送它们找李医生去。”
王桂兰回过神,赶忙喊:“小雅,快去叫你耗子婶来搭把手!少枫,你和耗子路上千万当心!”
盯着儿子,眼眶发红,“下回可别再玩命了,你要有个闪失,妈可怎么活……” 话没说完就哽咽住了。
陆少枫攥住母亲的手,轻声哄:“妈,我心里有数。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
说完,一把抱起大青和大黄,脚步匆匆地走了。
陆勇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瞅见地上的熊瞎子和鹿肉,眉头拧成个疙瘩:“少枫,到底咋回事?这熊瞎子咋…… 身上还插着把斧头?”
陆少枫把事情简单说了说,陆勇脸色一下子沉下来:“是李劲松那伙人?
这事得赶紧告诉张红军,叫上村里人一起去找!” 扭头就往屯长家跑。
陆少枫和耗子抱着受伤的狗,撒开腿就往李医生家跑。
北风像刀子似的往脸上刮,耳朵都快冻僵了,可他俩满脑子就想着赶紧救狗。
还没进院子,耗子就扯开嗓子大喊:“李医生!李医生!救我狗命啊!”
听见喊声李医生从屋里冲出来,一看俩人怀里的狗,立马招呼:“快抱进来!”
给狗包扎伤口的时候,耗子急得直搓手,嘴里不停地念叨:“大青、大黄,你们可得挺住啊!”
李医生仔仔细细检查完,松了口气说:“还好骨头没伤着,我已经消过毒、包上纱布了,也打了破伤风针。
回去养一个礼拜,别让伤口碰水,按时换药就行。”
俩人这下总算放心了,掏了三块钱给医生,还拍胸脯保证下次打到野猪,一定送个大猪头过来。
抱着狗往家走的路上,耗子心还扑腾扑腾直跳:“枫哥,今天要不是你,我这条命就交代了!那熊瞎子凶得跟啥似的!”
陆少枫挤出个笑脸:“咱兄弟之间说这些干啥!”
这边陆家院子里正忙得脚不沾地。耗子妈和王桂兰蹲在地上收拾鹿肉、熊肉,小雅在旁边递剪刀、盆子这些工具,
小白和小花几只狗崽子围着小雅转圈圈。
耗子妈一边剥鹿皮一边嘀咕:“他婶,你说李劲松这是不是遭报应了?”
王桂兰也跟着乐:“谁说不是呢!那张破嘴,净胡说八道编排我儿子,还是少枫有本事。”
瞅着儿子带回来的大鹿角,直点头,“少枫说留着给新房子当装饰,还真是个好主意。”
正说着,陆勇慌慌张张跑回来了,后面跟着李劲松的爹妈和俩兄弟,一个个脸色都难看得很。
李劲松他爹声音都哆嗦了:“少枫他爸,有没有我儿子的消息?”
陆勇摇摇头:“还没有。我跟红军说了,他带着十几个民兵上山找去了。”
李劲松他妈一听就哭开了:“我的儿啊!可千万别出事啊!” 俩兄弟在旁边气得直攥拳头,眼眶通红。
正巧陆少枫和耗子抱着狗回来,李劲松他爹赶紧转身拉住陆少枫:“少枫,多亏你的消息。要是…… ”
陆少枫点点头,偷偷摸了摸怀里那个血乎乎的布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后啥也没说。
大伙儿正急得没辙的时候,外头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喊:“找到了!在鹰嘴崖底下找到了!”
李劲松的爸妈和兄弟一听消息,撒腿就往村口跑,陆少枫他们也赶紧跟在后头。
到了村口,十几个民兵正抬着担架,上面躺着昏迷不醒的李劲松和另外三个人。
四个人脸色白得吓人,棉袄上全是雪水和泥巴,李劲松裤腿结着冰疙瘩,伤口的血都凝固了,把裤子死死黏在腿上。
他妈扑到担架旁,手哆嗦着想去摸摸儿子,又怕弄疼他,只能跟着担架小跑,眼泪啪嗒啪嗒掉在雪地上。
张红军扯开嗓子喊:“快找李医生来!”
李医生听到动静就赶来了,仔细检查完四个人的伤:“劲松就是外伤和冻伤,我还能治。
但另外两个人麻烦大了,肋骨断了压着内脏,得马上送县医院!”
又看了看另一个,“这个暂时没啥生命危险,主要是冻得厉害,我先给处理伤口。”
张红军抹了把额头上的雪水,又累又庆幸地说:“可算把人找回来了!在鹰嘴崖下面的避风坳发现的,再晚一步……”
没把话说完,转头跟李劲松家里人说:“赶紧收拾几件换洗衣服,我拉驴车送他们去县医院!”
几个年轻小伙手脚麻利地把担架抬上驴车。
李劲松他爸拉着陆少枫的手说:“少枫,崖底下那头熊瞎子就当谢你了,等忙完你自己去拉。”
陆少枫这才把一直绷着的肩膀松下来。
人被送走后,陆少枫总算松了口气。王桂兰拍拍儿子肩膀:“报应,让他嘴巴不修德,走,咱回去接着收拾那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