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勇三步并作两步,凑到耗子跟前,手里的枪攥得死紧,指关节都发白了,另一只手抹了把冻出来的鼻涕。
眼巴巴地问:耗子,你再仔细说说,那猪神到底啥模样?真有你说的那么大?
自从听耗子说干掉了上百头野猪,他心里就跟揣了团火似的,心里七上八下,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响。
可这话听着实在太玄乎,跟听评书似的,换谁都不敢信。
军叔也跟着点头,咽了口唾沫,拢了拢手里的火把,火星子直往下掉:就是说啊!一百多头野猪,就你俩,咋可能打得过?少枫那小子,到底有啥能耐?
握着刀柄的手心全是汗,刀鞘上的铜环跟着走路的节奏叮当响,还顺手拽了拽躲在身后的年轻民兵。
耗子搓了搓冻僵的脸,鼻子冻得通红,把手缩进棉袄袖子里暖了暖,又把打猎的事儿说了一遍。
每次说起这事,他声音都发颤,像是被冷风呛着了:军叔,我真没吹牛!那猪神起来足足两米多高,一身黑毛硬得跟钢针似的,獠牙又粗又长,看着直冒寒气。
刚开始我们哪敢动手啊,就躲在山坡上偷摸看着, 他打了个寒颤,抱紧胳膊,
等把野猪群赶到老龙沟,那些猪全陷进冰里了。枫哥先是杀了猪神,连脑袋都打烂了,后面那些什么泡卵子,母猪,小黄毛啊都是枫哥杀的,他就跟杀疯了似的,杀红了眼,身上的血都没干过……”
后面的民兵们听得入神,火把忽明忽暗,照得大家脸色阴晴不定。有人不停地跺脚取暖,有人双手拢在嘴边哈气。
我的天!一百多头野猪,得杀到啥时候啊? 戴棉帽的汉子直咋舌,手里的斧头差点没拿稳,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人帮忙扶着。
少枫啥时候这么厉害了?以前咋没看出来? 另一个人满脸惊讶,手里的麻绳转个不停。
我看悬,八成是耗子吹牛皮呢!哪有这么离谱的事儿? 有人撇着嘴小声嘀咕,脚在雪地里碾出个坑,立马被旁边的人瞪了一眼,还挨了一肘子。
别瞎说了!耗子不是那种人,等会儿到地方不就知道真假了? 旁边的人赶紧拉住他,声音压得很低,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腰间的猎刀。
正说着,耗子突然抬手示意大家别出声,身子往前倾,竖着耳朵仔细听:快到了,前面就是老龙沟。
耗子压低声音,眼神变得警惕,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双脚不自觉地分开站稳。
众人立马闭了嘴,握紧手里的家伙,连大气都不敢出。
有人把火把往前举了举,照亮脚下的路。越往前走,血腥味越重,熏得人直犯恶心。
突然,有人指着地上喊:快看!野猪脚印! 他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又赶紧把手揣回怀里取暖。
大家低头一看,雪地上密密麻麻全是猪蹄印,大的跟巴掌一般大,小的也比拳头大,歪歪扭扭地通向老龙沟深处。
光看这些脚印,就能想象出野猪群有多大。众人惊得目瞪口呆,有人吓得直往后退。
再往前走了没几步,一条暗红色的水流从老龙沟里淌出来,在雪地上蜿蜒成一条血河,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这…… 这是血……”一个年轻民兵声音都哆嗦了,腿软得直打摆子,手里的火把晃个不停,另一只手死死揪住前面人的衣服。
所有人一下子傻了眼,刚才还叽叽喳喳的队伍突然没了声。四周只能听见火把噼里啪啦烧着,还有风呜呜地吹过树梢。
大家心里又慌又怕,像有冰蛇爬上来,憋得难受,有人不自觉地往人堆中间缩。
军叔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说:“走…… 走吧,进去瞧瞧。” 可他握枪的手越攥越紧,手指都发白了,额头上直冒冷汗。
踢了踢旁边吓呆的小伙子,喊道:“跟上!”
耗子点点头,带头往老龙沟里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他双手下意识按住腰间的刀。
其他人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心跳得飞快,感觉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越往里走,天越黑,两边的山壁又高又陡,头顶的天空只剩一条缝,看着随时会塌下来把人压扁。
有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冰凉的山壁。
突然,有人指着前面的山壁,声音抖得厉害:“你…… 你们看!那是啥?” 这人都快哭出来了,牙齿直打颤,手指晃得指不准,另一只手紧紧抱住胳膊。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壁上有好多影子忽明忽暗,看着像人,又像野兽。
火把的光一摇,影子也跟着晃,阴森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所有人汗毛都竖起来了,腿肚子直打哆嗦,谁都不敢往前走。有人把火把举得高高的,想看清到底是啥。
陆勇吞了口口水,强撑着说:“别…… 别慌,说不定是人影子。” 可他自己声音都在打颤,听起来又干又涩。
手心全是汗,差点没握住枪,赶紧用另一只手扶住。
耗子也觉得后背发凉,像是有人拿冰锥戳他,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快到了,枫哥就在前面等着呢。”
咬咬牙接着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还在棉袄上蹭了蹭手上的汗。
大家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跟上,脚像绑了大石头一样沉。
有人拉着旁边人的胳膊壮胆。又走了几十步,前面突然变宽了,火把一下子照亮了眼前。
看清前面的东西后,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手里的火把差点掉地上,火星子乱溅。
有人吓得手一松,斧头 “哐当” 一声掉在雪地里。
只见陆少枫靠着山壁站着,身上全是血,也分不清是野猪的还是他自己的。头发黏在脸上,还挂着暗红的血块。
他死死攥着一把刀,手都捏得发白,刀上的血红得瘆人,就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
另一只手扶着岩壁,手指头都抠进石头缝里了,旁边还扔着一把猎枪,枪管上也沾满了血。
火把忽明忽暗,照得他脸上影子晃来晃去,脸色看着特别吓人,身上的血也显得更红了。
他身后堆着一百多头开膛破肚的野猪,跟小山似的,血顺着猪内脏往下流,地上积了一滩滩的,踩上去黏糊糊的。
老龙沟两侧陡峭的山壁像天然的屏障,把这血腥的场景围在中间,风一吹,火苗剧烈晃动,光影也跟着乱晃。
陆少枫的身影在这背景下,活脱脱就是刚从地府杀出来的杀神。
“我草了啊!” 也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嗓子,声音里全是害怕,手里的火把 “啪” 地掉在地上,赶紧弯腰去捡。
紧接着,大伙儿都跟着惊呼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瞪得老大,都不敢往前走一步,有人还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这大晚上的,谁见了这场面不得吓瘫啊!
陆少枫听见动静,慢慢抬起头,眼神里还带着股凶劲儿,就像刚吃饱的野兽。
看清是他们,才眨了眨眼,紧绷的下巴也放松了些,扶着岩壁的手慢慢收回来,哑着嗓子说:“你们可算来了。”
说完,他扭了扭脖子,发出 “咔哒” 一声。
这一声,才让大伙儿回过神来。可看着他这副样子,还是没人敢靠近。
陆勇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每一步都像有千斤重,脚陷在雪里拔不出来,声音直打颤:“儿啊…… 你…… 你没啥事吧?”
看着儿子浑身是血,心疼得要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伸手摸摸儿子,又赶紧缩了回去。
陆少枫摇摇头,指了指身后的野猪,胳膊因为长时间用力还在发抖,另一只手揉了揉肩膀:“都在这儿了,赶紧弄回去吧,收拾完天都快亮了。”
声音里满是疲惫,眼皮沉得都快睁不开了,可眼神还透着股狠劲儿,踢了踢旁边的猎枪。
大伙儿这才反应过来,互相看了看,谁都没想到,耗子说的竟然是真的。
陆勇看着儿子,心里又疼又怕,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抹了把脸。
“还愣着干啥!” 军叔回过神来,大声喊道,声音都变了调,可手里握着刀还在哆嗦。
他踢了踢旁边发呆的民兵,“10 个人去砍树做爬犁,5 个人负责放哨,都动起来!”
民兵们这才开始忙活,有的拿斧头去砍树,有的合伙搬野猪。
可每个人从陆少枫身边经过时,都加快脚步,不敢多看他一眼。
刚才那一眼里的凶相,实在太吓人了,估计以后做梦都得被吓醒,有人甚至绕个大弯躲开他。
火把还在摇晃,照着满地的血、野猪尸体,还有浑身是血的陆少枫。
老龙沟里全是血腥味,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就像刚打完一场恶仗,那股吓人的劲儿还没散。
陆少枫靠着山壁,慢慢闭上眼,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下来,后背贴着冰凉的山壁。
可心里的疲惫和血腥味怎么都散不掉,手指头还无意识地抠着岩壁上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