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母亲王桂兰早已在门口张望。看到儿子女儿带着这么多收获回来,又惊又喜:
“哎呀,我的儿啊,你们可算回来了!快进屋,饭菜都准备好了!”
小雅像只欢快的小鸟,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拉着母亲的手:
“妈,我们今天在集市可热闹了,还碰到了您在王家屯的熟人呢!
对了,供销社的王主任也在!他听说咱家猎了不少野物,还说下次有好货直接联系他,供销社能给个公道价呢。”
王桂兰心疼地帮陆少枫拍打身上的雪,目光落在他背上的枪,轻声叮嘱:
“这王主任是个实在人,当年你姥姥生病急着换粮票,就是他爸帮忙周转的。以后打交道尽管放心,在外面可得当心,这枪可别伤着自己。”
说着又摸了摸小雅冻红的脸蛋,拉着少枫往屋里拽:
“快进去暖和暖和,路上没遇上啥麻烦吧?”
陆少枫拿出买的东西给老妈,说起在屯子口遇到李劲松等人找茬的事儿。王桂兰眉头一皱,叹了口气:
“这李家人,这么多年了还是小心眼。你们别往心里去,凡事多留个心眼儿。”
她边说边接过东西,招呼孩子们洗手吃饭,热气腾腾的饭菜香顿时弥漫了整个屋子。
饭桌上,耗子一边扒拉着香喷喷的玉米饼子,一边忍不住又提起:
“枫哥,该不会使什么坏吧……”
话音未落,陆少枫夹了一筷子酸菜粉条放进他碗里,沉声道:
“吃饱饭,别瞎琢磨。就算他们想耍手段,咱也得先把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应对。”
小雅却气鼓鼓地把筷子一放:
“要我说,下次再敢来找茬,直接让黑豹咬他们!”
逗得王桂兰忍不住笑出声,用围裙擦着手嗔道:
“净说胡话,快趁热吃,吃完都早些歇着。”
饭后,耗子吭哧吭哧扛着东西往家跑,刚跨进门槛就扯着嗓子喊:
妈!快来看我买的啥!
耗子妈正蹲在灶台边捅火,常年被柴火熏得黧黑的脸上泛着油光,灰白的头发胡乱挽成髻,几缕碎发垂在布满皱纹的额前。
听见动静,她蹭地站起来,围裙上沾着的玉米面糊糊都没顾上拍,那双粗糙得像老树皮的手便急不可待地把塑料袋抢过去。
这女人名叫李秀兰,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泼辣护短,可心肠却比谁都热乎。
早年男人在矿难里走了,她硬是靠给人浆洗衣服、下地干活,把耗子拉扯大。
村里人常说她活得像头犟驴,认准的事儿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小兔崽子,买这些干啥!
她扒拉着里面的米面油,眼角笑出褶子,忽然摸到钱袋脸色一板:
这钱哪来的?怎么这么多!是不是又去干混不吝的事儿了?
常年劳作让她说话自带一股粗粝的劲儿,可眼底藏不住的关切却出卖了她。
耗子赶忙把和陆少枫打猎分股的事儿说了,他妈听完眉头舒展开,抬手在儿子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算你小子还有良心!记住喽,少枫是你兄弟,往后谁敢动他一根汗毛,你就给妈抄起烧火棍上!
说着又抹了把眼角,俺家耗子出息了,知道疼人了。
说起她和王桂兰的交情,还得从耗子小时候那场大病说起。那年耗子发着高烧说胡话,家里穷得叮当响,没了男人的李秀兰连口热乎饭都凑不齐,更别说拿得出看病钱。
王桂兰听说后,连夜揣着攒了许久的钱找上门,硬拉着娘俩往村卫生所跑。
往后的日子里,陆勇每次打猎多带回来的野猪肉,总少不了给李秀兰家几斤。
一来二去,两个女人便成了彼此最要好的闺蜜,一个风风火火,一个心思细腻。
她弯腰翻出几块旧棉絮,塞到耗子怀里:
黑豹那崽子直打哆嗦,你赶紧给它搭个窝。
见耗子点头,又踹了他屁股一脚:
磨磨蹭蹭的,麻溜儿的!
这咋咋呼呼的模样,倒让人忘了她刚刚红透的眼眶。
天还没放亮,屯子上空还挂着星斗,耗子就像屁股似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直奔陆少枫家。
到了窗根底下,他双手拢成喇叭状,扯着嗓子喊:
“枫哥!枫哥!快起炕!这日头都快晒屁股了!”
边喊边用冻得通红的手 “砰砰” 拍窗户,震得窗棂上的冰花簌簌往下掉。
屋里传来陆少枫迷迷糊糊的声音:
“大冷天的,嚎丧呢?”
“可别睡了!” 张浩急得直跺脚,一不留神脚底打滑,“啪叽” 摔了个屁股墩,又麻溜地爬起来,
“咱带着猎狗上鹰嘴岭!昨儿我听老猎户说,那旮旯野猪群正撒欢儿呢!”
说着还把脸贴在窗户上,哈出的白气在玻璃上糊出一片水雾。
陆勇披着棉袄从堂屋走出来,虎着脸瞪了张浩一眼:
“耗子,大早上的嚎啥?少枫昨儿个才从集市回来,不得让他多歇会儿?”
张浩挠了挠头,赔着笑脸说:
“叔,这不是鹰嘴岭的野猪群不等人嘛!我还想着,要是打着大野猪,给您和婶子炖锅野猪肉,好好补补!”
陆小雅揉着眼睛从屋里钻出来,辫子歪在一边。
嘟囔着:“耗子哥,你就知道叫我哥去打猎,也不带我!”
“小姑奶奶,这鹰嘴岭可危险着呢!” 张浩夸张地比划着,
“棕熊一巴掌能拍碎水缸,毒蛇藏在雪底下,专咬不留神的人!你去了,枫哥不得分心照顾你?”
陆小雅哼了一声,双手抱在胸前:“我才不怕!我哥上次打熊瞎子,我要是在,肯定能帮上忙!”
陆勇伸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别胡闹,等你再长大些,哥带你去。”
他转头看向陆少枫,眼神里满是关切,
“去鹰嘴岭可得小心,那地方地势险,野兽也凶。遇到情况别硬拼,赶紧撤回来。”
陆少枫点点头:“爹,我知道。有大青、大黄跟着,能提前发现危险。”
王桂兰被吵醒,一边嘟囔着 “这耗子比窜天猴还能折腾”,一边披衣下炕。
她轻车熟路地往铁鏊子上倒了勺猪油,“滋啦” 一声,油花四溅。
面团在她手里三两下就擀成圆饼,撒上一把葱花和盐,香气顿时在屋子里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