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炕暖和,你爹把火墙烧得通红,小雅还藏了半块豆饼等你呢!”
热气腾腾的饭桌很快摆满了饭菜,酸菜炖粉条咕嘟咕嘟冒着泡,新蒸的高粱面馒头堆得像小山。陆勇往搪瓷缸里倒了半碗烧酒:“说说,今儿咋拿下那‘泡卵子’的?”
耗子夹起一大块炖得软烂的粉条,还没塞进嘴里就开始比划:“叔!您是没瞧见,那‘泡卵子’跟座黑铁塔似的,四蹄子一蹬,雪沫子能溅我一脸!”
他故意把眼睛瞪得溜圆,眉毛挑得老高:“枫哥端起枪,那姿势,稳得跟钉在地上似的!‘砰’一声,子弹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直接穿了母猪的脑袋,还捎带手撂倒了旁边的小猪崽!”
陆小雅听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馒头都忘了啃:“哥!真有这么神?”
“可不咋的!” 耗子一拍大腿,差点把搪瓷缸子碰翻:“那‘泡卵子’当时就急眼了,嗷一嗓子,那声儿震得我耳朵嗡嗡响!撒开蹄子就冲着枫哥冲过来,树都被撞得东倒西歪!
我寻思完犊子了,结果枫哥又一枪,正打在它右眼上,那大家伙‘扑通’就倒了,把旁边松树都压折了三棵!”
他边说边模仿野猪倒地的样子,身子一歪,差点从炕上栽下去,逗得陆小雅咯咯直笑。
陆勇端起酒缸抿了一口,眼神却直直盯着儿子,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这枪法,稳准得邪乎,自己教的那些技巧,哪能练出这般火候?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在林子里摸爬滚打十几年,才勉强能在二十步开外射中野兔,可儿子如今的表现,简直像是老天爷赏饭吃。
他又想起儿子小时候,拿气枪打麻雀都手抖,这短短几年,咋就突然成了神枪手?疑惑和惊讶在心底交织,可当着家人的面,他又拉不下脸细问。
“少吹牛皮,没出啥岔子吧?” 陆勇嘴上还是那副严厉模样,心里却暗暗想着,改天得找机会和儿子比试比试,摸摸他的底。要是儿子真有这本事,以后屯子里围猎的事儿,是不是该让他挑大梁了?
“爹,能出啥岔子?” 陆少枫笑着夹了块肉放进老爹碗里:“耗子在旁边拿斧头守着,大青也帮着咋呼,野猪群乱了阵脚,都成了咱的下酒菜。”
“哼,就你俩能!” 王桂兰佯怒着往儿子碗里添菜:“明儿去集市卖肉,可得把价钱谈好了,别让人给蒙了。”
“妈,您就放一百个心!” 陆少枫拍着胸脯保证:“上次在供销社认识了王主任,他说野猪肉好卖着呢。”
耗子抹了把嘴上的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叔,咱得叫护卫队明儿去崖拗口把剩下的野猪拉回来,可别便宜了狼崽子!去的人每人分两斤肉,咋样?”
陆勇点点头:“成!吃完饭我就去喊人。” 他瞥了眼儿子,心里琢磨着:“明儿我还得带着红军去打猞猁,要是儿子愿意,带他一起去,顺便试试他在实战中的真本事。”
陆小雅眨着眼睛,歪头看向老爹:“爹,您年轻时打猎有我哥这么厉害不?我咋听王婶说,您有回被野猪追得爬树了?”
小丫头片子,净瞎打听! 陆勇古铜色的脸腾地泛起红晕,粗糙的手掌虚晃着要敲女儿脑袋: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你爹我现在老胳膊老腿,可你哥这枪法 —— 他故意拉长尾音,朝儿子投去骄傲的一瞥:比我年轻时还利落!
陆小雅
笑出声,葱白似的手指戳了戳老爹发烫的脸颊:爹这脸皮比后山的薄皮核桃还嫩!等哥下次打猎露一手,看哪个碎嘴子还敢说陆家后继无人?
她晃着羊角辫,将咬了一半的白面馒头掰成小块,一颗颗喂给蹲在炕沿边吐着舌头的大青。
陆勇被女儿噎得没辙,抄起酒缸猛灌一口,辛辣的烧刀子呛得他直咳嗽。王桂兰从围裙上扯下毛巾丢过去,嗔怪地剜了丈夫一眼:老没正经的,跟孩子拌嘴也不晓得悠着点。
话音未落,满炕的笑声就裹着酒香炸开,大青兴奋地汪汪叫着,蓬松的尾巴一扫,把炕边的布鞋扫得骨碌碌滚到墙角。
陆少枫望着妹妹灵动的眉眼,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发顶,却被陆小雅泥鳅般灵巧躲开。
她把最后一块馒头渣喂进大青嘴里,毛茸茸的狗头立刻亲昵地蹭着她的掌心,喉间发出满足的呜咽。这时,王桂兰端起见底的菜盆起身添汤,腾腾热气中飘来柴火饭的香气。
我就知道爹偏心眼儿! 陆小雅吐着粉红的舌尖,忽又转身搂住哥哥胳膊:哥~明天去集市帮我捎根红头绳呗?就王婶戴的那种,红底绣着小碎花的!
陆少枫笑着应下,铁勺舀菜的动作却突然滞住。恍惚间,英子扎着蓝头巾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也不知她这会儿在做什么?上次在供销社匆匆擦肩,连句囫囵话都没说上。
正想着,他听见母亲的声音从蒸腾的热气里飘来:卖完肉顺道去英子家坐坐,把熏好的野猪肉给人家送去,上次多亏她帮忙......
我也要去! 陆小雅眼睛亮得像缀着星星,掰着手指盘算:我要把攒了半月的高粱饴都带上,英子姐教我绣的鸳鸯荷包还没完工呢!
王桂兰往灶膛添了块柴火,火苗映得她眼角的皱纹都泛着笑意:该去!再扯上两匹花布,那丫头心灵手巧...... 过些日子让王媒婆去李家探探口风? 话音未落,陆小雅已经拍着手蹦起来:好耶!等英子姐成了我嫂子,就能天天教我绣花啦!
陆少枫耳尖泛红,指尖轻轻弹了下妹妹的额头:小喜鹊似的,就你话多! 可望着母亲眼角的笑纹,望着妹妹雀跃的模样,心里却漫起融融暖意,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
饭桌上说说笑笑,热气和欢声笑语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吃饱喝足,陆勇起身准备去喊护卫队,心里还盘算着和儿子比试、打猞猁的事儿;陆少枫和耗子则开始商量明天去集市卖肉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