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够约莫一刻钟,陆少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从松树上解下马缰绳:
“走了,再晚些进山,天黑前怕到不了洞穴。”
醉仙被他从马背上抱下来,揣进怀里,小家伙还没睡醒,
毛茸茸的尾巴在他衣襟里轻轻扫着,带出点痒意,鼻尖偶尔蹭到他的皮肤,凉丝丝的。耗子应着,连忙牵起自己的两匹马跟上。
刚迈过界碑石,空气里的味道就变了 —— 多了松针的清苦和腐叶的腥甜,
风刮过树梢的声音,也从 “沙沙” 变成了 “呜呜” 的低吟,像是山林在低声说话,连呼吸都觉得更清爽。
白龙突然停下脚步,耳朵猛地竖得笔直,鼻子贴着地面快速嗅着,尾巴不再左右甩动,而是绷得笔直,像根绷紧的铁丝。
紧随其后的狗帮也瞬间变了模样:小灰和大青往前探出半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獠牙微微龇出;
旺财、小虎、大白和土豆则呈扇形散开,眼睛死死盯着密林深处,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连平时最温顺的土豆,此刻也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凶性,爪子在腐叶上刨出浅浅的坑。
“这是咋了?”
耗子被狗帮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步枪,眼神紧张地往四周看,连呼吸都放轻了。
陆少枫却不慌,伸手按住白龙的头顶,指尖能感觉到它肌肉的紧绷,像块硬邦邦的石头:
“没事,长白山可比鹰嘴崖危险,不警惕些,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白龙突然往前窜出两步,对着密林深处 “嗷呜” 吼了一声,声音不再是平时的短促吠叫,
而是带着股原始的野性,震得周围的树叶都簌簌往下掉,几片松针落在耗子的肩膀上,让他差点跳起来。
狗帮也跟着附和,七只狗的叫声混在一起,在山谷里荡开,
惊得远处的飞鸟扑棱棱飞起,黑压压一片遮住了半边天,翅膀扇动的声音像阵小风吹过。
“好家伙!”
耗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拳头,
“平时在林场附近打猎都挺正常,咋一进长白山跟换了个狗似的?这嗓门,!”
“在屯里是看家,进山才是它们的本分。” 陆少枫笑着收回手,
白龙立刻回到他脚边,却依旧保持着警惕姿态,尾巴偶尔扫过地面,“耗子,出发,牵着马顺着兽道走。”
兽道,是山里野兽常年踩出来的小路,窄得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两旁的灌木被蹭得光滑,连树皮都磨出了浅黄的痕迹,地面铺着厚厚的腐叶,踩上去像踩在棉花上,只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比踩在屯里的土路上舒服多了。
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流动的碎金,
偶尔有几缕光束里飘着细小的尘埃,在空气里慢悠悠地转着圈。
五月底的长白山,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路边的樱草花开得正艳,一簇簇挤在灌木丛里,像撒了把彩色的珠子,凑过去闻,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不浓不烈,刚好让人舒服;
偶尔能看到几株山丹丹,红得像团火,在绿叶间格外显眼,耗子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花瓣,软乎乎的,像姑娘家的手帕;
还有些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星星点点地散在腐叶上,像撒了把碎银子,风一吹就晃,看着格外灵动。
醉仙从陆少枫怀里探出头,伸出小爪子去够飘来的花瓣,却被风吹得打了个趔趄,
爪子落空,“吱吱” 叫了两声,委屈地往陆少枫怀里缩了缩,惹得陆少枫低笑出声。
“枫哥,你上次一个人进山,是不是也走的这条路?” 耗子跟在后面,忍不住好奇地问。
陆少枫牵着马,脚步没停,马蹄踩在腐叶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上次走的是另一条道,不过我带着白龙它们跑着进的。” 顿了顿,回忆起上次进山的场景,眼神里多了点笑意,
两人正聊着,白龙突然往前窜出几步,抬起头鼻子用力嗅着空气,喉咙里发出急促的低吼,尾巴绷得更紧了,连耳朵都贴在了脑袋上。
陆少枫心里一紧,赶紧停下脚步,鼻子动了动 ——
空气中除了松针和腐叶的味道,还多了股淡淡的血腥味,不是野兽的血,是人的血!
带着点铁锈味,还混着点汗味,显然刚流出来没多久。
“耗子,拿好枪,上膛!”
陆少枫声音压低,像根绷紧的弦,手指按在腰间的陨刀上,刀鞘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了些,
“有血腥味,是人血,小心点。”
耗子不敢怠慢,赶紧端起步枪,“咔嚓” 一声拉上枪栓,声音在安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眼神紧张地跟着陆少枫,脚步放得极轻,生怕发出一点声音。白龙带着狗帮在前头带路,
顺着血腥味往前走了约莫两百米,穿过一片密集的山杨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空地上,躺着五具尸体,个个穿着粗布褂子,有的还打着补丁,旁边散落一地的挖参工具,小铲子、鹿骨签子,显然是伙挖参的参帮。
地上的血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在腐叶上洇出大片痕迹,像泼了摊红墨水,
几只乌鸦落在尸体旁,正啄食着伤口处的肉,黑色的羽毛上沾着血,见有人来,“呱呱” 叫着飞起来,
翅膀上还滴下几滴血珠,落在旁边的草叶上,看着格外渗人。
“我靠!”
耗子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脚腕磕在树根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也不敢出声,很快又站稳了 ,
上次见着枫哥虐杀劫匪的尸体,他还觉得恶心,差点吐出来,这次虽然心里发毛,后背冒冷汗,
却没像上次那样慌,只是紧紧握着枪,眼神里透着点警惕,四处查看,还悄悄往陆少枫身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