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妈听到这儿,哭得更凶了,手里的旧棉袄都被眼泪浸湿了:
“我哥咋就这么傻啊!熊胆再值钱,也不能拿命去换啊!”
“现在他没了,我大嫂可咋活啊?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这要是再出点啥事儿,我可咋跟我哥交代啊!”
陆少枫看着英子妈伤心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也没啥好办法,只能安慰:
“岳母,您别太伤心了,身体要紧。”
“舅妈那边,咱们多去照看照看,有啥需要帮忙的,咱们尽量帮。”
“至于后事,咱们跟屯子里的人商量商量,尽量办得体面点,也让舅舅走得安心。”
英子也赶紧劝她妈:
“妈,您别哭了,哭坏了身体可咋整?”
枫哥说得对,咱们多照看照看舅妈,帮舅舅把后事办好,这才是正经事。”
英子妈突然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泪,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看着陆少枫:
“少枫呐,我有个事儿想求你。”
“你看,你舅舅是让黑瞎子弄死的,这黑瞎子不除,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而且你舅妈也一直念叨着要给你舅舅报仇。你打猎这么厉害,”
“能不能……”
“能不能帮着把那黑瞎子给杀了,给你舅舅报仇?”
……
陆少枫心里 “咯噔” 一下,他就怕英子妈提这事儿。
杀黑瞎子本来就危险,更何况还是只杀过人的黑瞎子,这种黑瞎子邪性得很,
而且他也不想因为这事儿再出什么意外,
可要是直接拒绝,又怕英子妈不高兴,觉得他不近人情。
英子一听她妈这么说,脸色瞬间变了,赶紧抓住陆少枫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担忧:
“妈,你别让枫哥去!”
“黑瞎子那么凶,还是只杀过人的黑瞎子,太危险了!枫哥要是出点啥事儿,我可咋活啊!”
李炮看自家婆娘瞎提意见,也赶紧附和:
“老婆子,你别糊涂!”
“杀黑瞎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尤其是杀过人的黑瞎子,更邪性,上次熊罴进屯,那么多人去杀,还死了好几个人呢!”
“少枫就跟耗子两个人,怎么能去冒这个险?这事儿绝对不行!提都不要提!”
英子妈也知道这事儿危险,一想到李国安的死,心里就不是滋味:
“可…… 可我哥就这么白死了?
那黑瞎子还在山上,万一再伤了人可咋整?
而且英子舅妈那边,我也没法交代啊,她昨天就跟我说,要是没人给我哥报仇,她就去上吊。”
……
陆少枫见英子妈这么为难,
心里也琢磨着该怎么拒绝才能既不伤人,又能让英子妈打消这个念头。
想了想,小声说:
“岳母,不是我不想去,而是这黑瞎子实在是犯说道。”
“您可能不知道,在我们打猎这行里,老辈人都告诫晚辈,不能去碰杀过人的山牲口。”
“这种山牲口杀过人之后,身上会带着一股子戾气,邪性得很,”
“也特别狡猾,不容易对付,弄不好就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上次熊罴进屯杀了人,那时候是军叔开口让我去的,而且还有屯子里的好多人一起去,就算是这样,还死了好几个人呢。”
“现在就我跟耗子两个人,去了也不一定能打得过那黑瞎子,”
“万一再出点啥事儿,英子可就没人照顾了,而且我爸妈也会担心。”
耗子在一旁也赶紧帮腔:“是啊,婶!那黑瞎子太邪性了,杀过人的黑瞎子跟别的黑瞎子不一样,
特别凶,而且还会躲着人,不好找。
上次我跟枫哥去打熊罴,那么多人,还费了老大劲呢,现在就我俩,肯定不行!”
边说还不忘往嘴里塞块糖,糖纸 “沙沙” 响,没心没肺样,眼神里却满是认真。
英子妈一听陆少枫这么说,也有些犹豫了。
也听说过杀过人的山牲口邪性,而且上次熊罴进屯的事儿她也知道,死了好几个人,那还是那么多人一起去的,现在就陆少枫跟耗子两个人,确实是危险了些。
叹了口气:“唉,我也知道这事儿危险,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行吧,那这事儿就先算了,我回头跟你舅妈好好说说,让她别再惦记着报仇了,安全要紧。”
陆少枫见英子妈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里也松了口气:
“岳母,您能这么想就对了。报仇固然重要,可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换。”
“那黑瞎子要是再出来伤人,到时候咱们再跟屯子里的人商量,一起去把它杀了,这样也安全点。”
英子妈想通了后,一阵后怕,这要是害自家女儿成寡妇,那自己还活不活,又叮嘱陆少枫:“少枫,你可千万别去碰那黑瞎子啊!”
“不管谁来找你,你都别去,知道吗?
你要是出点啥事儿,英子肯定得跟我急。”
……
“您放心,我肯定不去。” 陆少枫笑着说,“我还想好好跟英子过日子呢,可不想去冒那个险。”
英子见她妈不再提让陆少枫杀黑瞎子的事儿,心里也松了口气,紧紧地挽着陆少枫的胳膊,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九月中旬的午后,
刚过一点钟,
陆家屯子口老槐树下的灵棚里,彩条布被风扯得 “哗啦” 响,像谁藏在布后面哭,供台上李国安的黑白照片蒙了层薄霜,照片里的人脸显得发白。
陆少枫把最后一沓黄纸码在供台边,转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耗子,别瞅了,灵堂这边有老叔们守着,咱先去英子家,跟李炮叔再对对明天下葬的流程。”
耗子正蹲在灵棚外逗土狗,那狗缩着脖子,见他伸手就往后躲。
耗子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哎好!枫哥,我刚瞅见英子家烟囱冒烟了,说不定是李婶在炖肉呢,指不定能蹭上一口!”
早上忙活灵堂,就啃了俩硬邦邦的凉馒头,早就饿了。
陆少枫白了他一眼,把外套领子往上拉了拉:
“就知道吃!英子妈现在哪有心思炖肉?”
“估计是煮点粥对付一口。你要是饿了,一会儿回家让你妈给你煮鸡蛋。”
话虽如此,自己也觉得肚子空落落的,上午上山拖狗,中午扛供桌、搭灵棚,体力早耗光了,胃里空得发慌。
两人往英子家走,几家屋顶飘着的炊烟没升多高就被风吹散了,混着柴火的焦香。
路过张大妈家时,门帘一掀,
张大妈探出头,嗓门大得能盖过风声:“少枫耗子,去英子家啊?刚听军叔家二小子说,老刘在医院醒了,一睁眼就哭,嘴里叨叨‘不该找李国安’,听着怪吓人的!”
陆少枫停下脚步,往前凑了两步:“真的?张大妈,二小子啥时候回来的?”
“就刚才,一点不到!”
张大妈趴了口手里的饭:“那小子冻得脸通红,说老刘醒了就喊李国安的名字,还说‘是我害了你’,他儿子拦都拦不住!”
耗子凑过来,压低声音在陆少枫耳边:
“枫哥,你看,我就说老刘有鬼吧!”
“上次我见他跟张老蔫在屯子口柴火垛跟前嘀咕,俩人脑袋凑得近,手还比划着,指定没好事!”
陆少枫没接话心里更沉了。
老刘醒了不先顾着自己的伤,反倒念叨李国安,这里面肯定有隐情。
拍了拍耗子的胳膊:“先别瞎猜,明天你去医院问清楚再说,现在先去英子家,别让李炮叔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