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佛门求丹典秘籍
长安城的盛夏,蝉鸣聒噪,热浪灼人。然而比起天气更让佛门一众高僧心焦如焚的,是那无处不在、却又求之不得的“寒玉丹”。
自李之源以雷霆手段连消带打,佛门势力一落千丈。朝廷顺势颁布“限佛令”:严格度牒发放,每年允许剃度出家者寥寥无几;对现有僧众进行“佛法修为”与“品德操守”考核,不合格者强制还俗;寺产限田百亩,严禁从事放贷、典当、经营赌场青楼等“非清净”产业。昔日香火鼎盛、田产无数、富可敌国的大寺,如今大多门庭冷落,僧众散去大半,只剩下些真正潜心修佛或无处可去的老弱病残,守着有限田产,过着清苦日子,影响力早已不复当年。
大轮寺作为昔日佛门领袖,更是首当其冲。寺产被抄没大半,名下田庄、店铺尽数充公,只留下寺周百亩薄田。大批僧侣或因考核不过,或因寺中供养不起,纷纷离去。如今寺中只剩下不到两百僧人,其中大半还是年迈或体弱者,昔日数千僧众的盛况早已如梦似幻。
更让现任方丈玄苦大师忧心的是,寺中几位修为最高的师叔祖,因修炼《大日如来真经》等至阳功法,体内积郁深厚火毒,以往或靠自身佛法压制,或靠寺中秘制“琉璃净火丹”缓解。如今寺中财力凋敝,许多珍贵药材无力购买,琉璃净火丹炼制愈发困难,药效也大不如前。而风行商行推出的“寒玉丹”,其克制火毒的奇效早已传遍天下,却偏偏对佛门实施了禁售!
戒律院首座玄悲大师脾气最为火爆,此刻在方丈禅室内急得团团转:“方丈师兄!不能再等了!玄难师叔昨日又险些功行岔气,若非我等及时以真气护住心脉,恐怕已然圆寂!如今只有那寒玉丹能救诸位师叔祖了!”
玄苦方丈面如枯槁,捻着佛珠,叹息道:“阿弥陀佛。那寒玉丹乃唐王府秘制,风行商行明令禁止售予我佛门弟子。我等又能如何?莫非要去求那李之源?”
“求他又如何?”玄悲大师瞪眼道,“难道眼睁睁看着师叔祖们煎熬而死?我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些许面皮,比起师叔祖们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一旁的钱粮院首座玄忧大师(原监寺,寺产被限后改称此名)愁眉苦脸地插话:“玄悲师兄,非是面皮问题。即便我等舍下面皮去求,那富昌王与我佛门积怨甚深,岂会轻易答应?即便答应,我寺如今…如今哪里还买得起那上品寒玉丹?听闻黑市上一颗已被炒到数百金,且有价无市。”
此言一出,禅室内一片死寂。是啊,没钱了。大轮寺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穷。百亩薄田的产出,仅够维持剩余僧众最基本的吃穿用度,连修缮庙宇都捉襟见肘,哪来的余钱购买天价丹药?
玄悲大师喘着粗气,忽然道:“我寺虽无钱银,但…但尚有传承!”
玄苦和玄忧同时看向他:“师兄何意?”
“藏经阁中,除佛经典籍外,还收有诸多武学秘籍。”玄悲咬牙道,“其中一些,乃世间绝学。比如…《金刚不坏体神功》!”
玄忧大师倒吸一口凉气:“《金刚不坏体》?那可是达摩祖师亲传的护法神功!乃我寺镇寺之宝之一!岂可外传?!”
“是典当!不是外传!”玄悲大师强调道,“我等以秘籍为抵押,向那李之源典当一批寒玉丹。待日后寺中宽裕,再赎回来便是!此举既全了面子,又能救师叔祖性命,两全其美!”
玄苦方丈闭目沉思良久,手中佛珠捻得飞快。最终,他长叹一声:“唉…也只能如此了。但愿佛祖恕罪。玄忧师弟,你精于算计,便由你带上《金刚不坏体神功》秘籍副本,前往唐王府…典当吧。尽量多换些丹药回来。”
玄忧大师脸色发苦,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方丈法旨已下,只得硬着头皮应道:“谨遵方丈法旨。”
……
唐王府,水榭凉亭。
李之源正悠闲地斜倚在铺着玉席的凉榻上,享受着明珠剥好的冰镇葡萄,旁边明月轻摇羽扇,带来习习凉风。程度在一旁口沫横飞地汇报着寒玉丹的销售盛况和各地仿冒者的惨淡下场。
“…哈哈,源哥儿你是没看见,刑部那几个大佬收了咱们的极品寒玉丹,查抄假药作坊那叫一个卖力!现在市面上干净多了!”程度得意洋洋。
秦玉龙则沉稳地补充道:“王爷,江南、岭南等地反馈极佳,尤其是军中,暑热引发的病患大幅减少。冯节度使那边也安分,每月按时派人来取‘特供药’,对商队过往再无刁难。只是…朝廷采购量越来越大,户部那边又开始哭穷,想压价。”
李之源漫不经心道:“压价?告诉他们,成本摆在那里,爱要不要。不要有的是人抢着要。对了,西域那边有消息吗?”
秦玉龙神色微凝:“孙乾来信,说按您的指示,加强了戒备,暂无异常。只是那两位炼丹师的死因…依旧查不出头绪。王先生他们日夜研究那波动记录,进展缓慢。”
正说着,管家李忠悄步走来,躬身道:“王爷,大轮寺玄忧大师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亭内几人顿时安静下来。
程度噗嗤一笑:“哎呦喂!这秃驴还真来了?肯定是来求寒玉丹的!源哥儿,见不见?要不我直接轰出去?”
秦玉龙沉吟道:“佛门近来确实窘迫,几位修炼阳刚功法的老僧据说情况不妙。他们此次前来,必是为此。”
李之源慢条斯理地咽下葡萄,擦擦手,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见,为什么不见?看看咱们的老朋友,能给本王带来什么惊喜。请玄忧大师到偏厅稍候。”
……
王府偏厅,玄忧大师如坐针毡。
他打量着这间偏厅,陈设看似朴素,但身下的紫檀木椅、手边的官窑茶盏、墙上的名家字画,无一不彰显着主人低调的奢华。与他身上洗得发白的旧僧袍形成了鲜明对比。想到寺中师叔祖们的惨状和寺里的窘境,再想想待会儿要面对那位深不可测的富昌王,他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脚步声响起,李之源带着秦玉龙和程度走了进来。程度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秦玉龙则面无表情。
玄忧大师连忙起身,合十行礼:“贫僧玄忧,拜见王爷。”
李之源在主位坐下,摆摆手,语气平淡:“大师不必多礼。坐。听闻大师有要事相商?可是大轮寺又缺钱修缮庙宇了?若是化缘,本王倒是可以布施些米面。”
玄忧大师脸皮一热,讪讪道:“王爷说笑了…贫僧此次前来,并非化缘,而是…而是想与王爷做一笔交易。”
“哦?”李之源挑眉,似乎来了点兴趣,“大师但说无妨。”
玄忧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黄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木匣,双手奉上:“王爷,此乃我寺秘藏的一部武学秘籍《金刚不坏体神功》…”
他话未说完,程度就夸张地叫了起来:“哎呦!武功秘籍?大师,你们和尚不是讲究慈悲为怀吗?怎么还藏着一身打打杀杀的本事?这跟我们王爷谈生意,不合适吧?”
玄忧大师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忍着怒气道:“程公子此言差矣…此功乃护法神通,强身健体,并非为了争强斗狠…”
李之源打断他,示意秦玉龙接过木匣。秦玉龙打开检查,确认无毒无陷阱后,才将秘籍取出,呈给李之源。
李之源随意翻看了几页。这《金刚不坏体神功》确实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外家横练功夫,练至大成,周身如罩金钟,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力大无穷,足以硬撼宗师。若是流传出去,足以在江湖上引起腥风血雨。
但他脸上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将秘籍丢回桌上:“嗯,还算有点意思。不过,修炼此法需辅以大量药浴,耗时极长,动辄数十年,且过程痛苦无比,非大毅力者不能成。鸡肋得很呐。”
玄忧大师急忙道:“王爷,此乃达摩祖师亲传,绝学无双…”
“绝学无双?”李之源嗤笑一声,“能挡得住本王一剑吗?”
玄忧大师顿时语塞。想起眼前这位爷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他还真不敢说这神功能挡住。
“大师直说吧,想用这‘鸡肋’换什么?”李之源懒洋洋地问道。
玄忧大师硬着头皮道:“贫僧想以此秘籍为抵押,向王爷…典当一批上品寒玉丹。”
“典当?”程度怪叫一声,“大师,您这是穷疯了吧?拿本破书就想换我们的宝贝丹药?您知道上品寒玉丹多难炼吗?知道多少钱一颗吗?”
玄忧大师脸涨得通红:“并非白换!是典当!日后我寺宽裕,定会赎回来!”
“赎?”程度嗤笑,“拿什么赎?就你们寺那百亩地,种到猴年马月能攒够赎金?”
李之源摆摆手,止住程度的嘲讽,看着玄忧大师,慢悠悠道:“大师,典当嘛,讲究个公平。您觉得,您这本…嗯…修炼艰难、耗时耗力的秘籍,值多少颗寒玉丹呢?”
玄忧大师一咬牙:“三百颗!上品寒玉丹!”
“三百颗?!”程度跳了起来,“您怎么不去抢啊!知道三百颗上品丹值多少钱吗?够买下你们大轮寺…哦不对,你们寺现在也不值钱了…”
李之源沉吟片刻,忽然笑道:“也罢。看在佛祖面上,本王就发发慈悲。三百颗,可以。”
玄忧大师心中一喜,程度和秦玉龙却都是一愣,不解地看向李之源。
却听李之源继续道:“不过,既然是典当,就得按规矩来。第一,典当期一年。一年内,你大轮寺需以双倍丹药,也就是六百颗上品寒玉丹,或者等价黄金来赎回。第二,典当期间,此秘籍原本需押在我处,你寺不得再抄录副本,更不得再传授他人。第三,立下字据,若一年期满无法赎回,此秘籍所有权永久归本王所有。大师意下如何?”
玄忧大师听完,心都凉了半截。双倍赎回?六百颗上品寒玉丹?那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以大轮寺现在的境况,根本不可能做到!等价黄金更是想都别想!这条件苛刻至极,几乎等同于强抢!
“王爷!这…这条件是否太过…”玄忧大师试图争辩。
李之源脸色一冷:“太过什么?大师若觉得不合适,大门在那边,恕不远送。”说着作势便要起身。
“且慢!”玄忧大师急忙喊道,想起奄奄一息的师叔祖,想起方丈的嘱托,最终无比屈辱地低下头,“贫僧…答应了。”
字据很快拟好,条款清晰,条件苛刻。玄忧大师颤抖着手,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法号和名字,并按下了手印。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历代祖师在叹息。
李之源满意地收起字据,吩咐道:“玉龙,去取三百颗上品寒玉丹来,给大师带上。记得,用普通的盒子装就行。”
“是。”秦玉龙躬身退下。
程度在一旁挤眉弄眼,低声道:“源哥儿,这破秘籍真值三百颗?咱们是不是亏了?”
李之源瞥了他一眼,传音入密:“亏?这《金刚不坏体》虽修炼苛刻,但若能简化改良,或取其精华,用于培养军中死士、王府护卫,价值岂是几百颗丹药能比?更何况,佛门最后一点压箱底的底蕴,又少了一份。”
程度恍然大悟,暗竖大拇指。
丹药取来,玄忧大师检查无误后,一刻也不愿多留,带着无尽的屈辱和一盒救命的丹药,匆匆离去。
看着玄忧大师有些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李之源轻轻摩挲着那本《金刚不坏体神功》秘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玉龙。”
“属下在。”
“将秘籍抄录两份副本,一份存档,一份送去给王强,让他看看军中是否有适合修炼的苗子,尝试简化推广。原本…送到大哥那里去,请他鉴赏鉴赏。”
“是。”
“另外,”李之源目光转向西方,“佛门这根骨头,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该集中精力,好好琢磨一下西域那片沙子底下,到底藏着什么宝贝…和麻烦了。”
他有一种预感,与佛门的纠缠或许暂告一段落,但另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那死亡之海的黄沙之下,悄然酝酿。
而这一次,对手可能不再是念经的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