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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深处,幽潭之上,李之源悬空而立,周身八柄本命飞剑环绕,与自身气息完美交融。他将新悟出的八套绝世剑法之“意”,与八剑之“形”,以及对天地法则之“理”相互融合,催动到极致。

量变引发质变,一个以他为中心,八剑为基石的百丈“剑意领域”自然生成!此领域内含八个风格迥异又同源而出的剑意世界:巽剑无间风域的静寂杀机、艮剑永固山界的绝对防御、坤剑无尽渊土的重力变幻、坎剑极幻冰流的水冰无常、乾剑破虚剑空的极致锋锐、兑剑迷心幻境的心神侵蚀、震剑崩灭雷池的狂暴毁灭、离剑焚尽火狱的法则焚灭。

八界协同,衍化无穷,随李之源心意流转变化。他立于领域中央,如同此方小世界的主宰,意志即为法则。此番突破,标志着李之源对《八剑图》的修炼真正“初窥门径”,触摸到了上古炼气士以身成阵、衍化世界的传承精髓!

突破后,领域缓缓消散,李之源感受着自身与飞剑更为紧密的联系以及更精纯的真元,心满意足,踏上了返回长安王府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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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回:之闲画境道韵生,太后赐婚续香火

长安城,唐王府。

时值初夏,庭院内的石榴花开得正盛,簇簇火红点缀在碧绿枝叶间,显得格外热闹。几只画眉鸟在廊下挂着的精致鸟笼里清脆鸣叫,与远处隐约传来的校场操练声、侍女们轻柔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构成王府再寻常不过的午后光景。

李之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王府后院的书斋外,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刚从终南山归来,风尘仆仆,但眼神清亮,周身气息愈发内敛,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若不刻意去看,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带着花草清甜和熟悉家宅气息的空气,脸上露出一丝放松的笑意。无论在外经历何等玄奇突破,唯有回到这里,心才能真正安定下来。

“王爷?您回来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是小厮来福,他正抱着一摞新裱好的画轴从回廊转角走来,见到李之源,眼睛顿时亮了,小跑着上前,“您这次出门可有些日子了,王妃前儿还念叨呢!”

“嗯,回来了。府里一切可好?” 李之源顺手接过他怀里最上面的两卷画轴,随口问道。

“好!都好!就是……就是大公子的画现在是越来越抢手了,这不,刚裱好的,等着人来取呢。” 来福笑嘻嘻地说,语气里带着与有荣焉的自豪。

李之源点点头,目光落在手中的画轴上。画卷尚未系紧,微微露出一角,是几笔淡墨勾勒的远山轮廓。仅仅是这惊鸿一瞥,李之源便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平和的“意”萦绕其上。这并非武者真气,也非修道者的灵力,更像是一种自然流露的、与天地共鸣的“道韵”。

他心中微动,大哥李之闲的画艺,看来在他离家的这段时日,又有了精进,竟已到了能以画载道的境地。

“大哥现在何处?”

“回王爷,大公子应该在湖心水榭作画呢。”

李之源将画轴递回给来福,信步朝着王府后园的镜湖走去。

镜湖不大,却布局精巧,湖心一座飞檐斗拱的水榭,由一道九曲回廊与岸边相连。水榭四面轩窗敞开,垂着竹帘,既通风透亮,又遮了些许直射的阳光。

李之源踏上回廊,远远便看见大哥李之闲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面向湖光山色,正执笔在铺开的宣纸上挥毫泼墨。轮椅旁,侍立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书童,正安静地研墨。

他没有立刻出声打扰,而是放轻脚步,走到水榭入口,倚着门框静静观看。

李之闲神情专注,目光清澈,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手中的笔,以及眼前的画纸。他的动作并不快,每一笔落下却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手腕运转间,竟隐隐暗合某种自然之道。画纸上,一幅《春溪泛舟图》已近完成。溪流潺潺,仿佛能听到水声;岸边垂柳依依,嫩绿的柳丝似乎正在随风轻摆;一叶扁舟泊于溪边,船头立着一位负手望山的文士,衣袂飘飘,意境悠远。

更让李之源心中暗惊的是,他以如今“初窥门径”的八剑图境界,能清晰地“看”到,随着大哥的笔触,周遭空气中那稀薄而清灵的“玄气”,正被一丝丝地牵引、融入画作之中。使得整幅画不仅形神兼备,更孕育出一股盎然的生机与宁静的道韵。

这已非单纯的画技,而是近乎“神通”了。大哥虽不修道法,不练武功,但这长年累月沉浸于天地自然、受王府灵气(尤其是李之源修炼时无形中散逸的气息)浸润的心境,竟让他走出了一条独一无二的道路。

“好画。” 李之源忍不住轻声赞叹。

李之闲闻声,手腕一顿,最后一笔点下,这才回过头,见到是弟弟,脸上露出温煦的笑容:“之源?何时回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

“刚到家,听说大哥在此作画,便过来瞧瞧。” 李之源走进水榭,目光依旧停留在画上,啧啧称奇,“大哥,你这画……了不得啊。我瞧着,这溪水都快流出来了,柳枝也要摆到人脸上来了。”

李之闲失笑,放下笔,示意书童将画挪到一旁晾干:“休要取笑为兄。不过是心有所感,信笔涂鸦罢了。”

“信笔涂鸦?” 李之源指着画,“我可听说,现在京城里,你‘画圣’李之闲的一幅画,可是万金难求,连翰林院那帮眼高于顶的老学究都惊动了。”

李之闲微微摇头,语气依旧平淡:“虚名而已。作画于我,不过是排遣心中块垒,寄托情思的一种方式。他人如何评价,与我何干?” 他推动轮椅,转向李之源,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反观你,此次出门,似乎……又有所不同。为兄虽不懂修行,但感觉你站在那里,比这湖水还要沉静,又比那天边的云还要缥缈。”

李之源心中一凛,大哥的感觉真是敏锐。他突破八剑图领域之境,气息与天地更为相合,寻常武者甚至宗师都未必能察觉变化,却被毫无修为的大哥一语道破。这或许便是“道韵”相通吧。

“略有寸进。” 李之源含糊一句,不欲在修行上多谈,转而笑道,“大哥有此心境和画技,实乃王府之福。我看母亲近来气色也好了不少,想必也是常看你的画,心神安宁所致。”

提到母亲,李之闲眼中闪过一丝柔和:“母亲喜欢,我便多画些给她解闷。” 他顿了顿,语气略带一丝无奈,“只是……近来府外求画之人太多,连宫里都几次三番派人来问,倒让我有些不堪其扰了。”

兄弟二人正说着话,一阵略显急促却又不失沉稳的脚步声从回廊传来。只见总管李忠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几分郑重之色。

“老奴参见王爷,大公子。” 李忠躬身行礼。

“忠叔,何事?” 李之源问道。

“回王爷,宫里来了口谕,太后娘娘凤驾明日欲亲临王府,说是……想观赏大公子的画作。” 李忠语气恭敬地回禀。

李之闲闻言,微微一怔。

李之源却是眉毛一挑,与大哥交换了一个眼神。太后奶奶向来疼爱他们兄弟,但亲自出宫来王府赏画,这规格可是不低。看来,大哥这“画圣”的名声,是真的传到宫闱深处,连太后都起了好奇之心。

“知道了。” 李之源点点头,“忠叔,下去好生准备,务必确保太后奶奶明日来时一切周全。”

“是,王爷。” 李忠领命,躬身退下。

水榭内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湖面带来的细微水声。

“太后亲至……” 李之闲轻轻摩挲着轮椅的扶手,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但细微处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之源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大哥不必担心。奶奶是来看画的,也是来看我们的。你只需如常作画便可。说不定,奶奶看了你的画,一高兴,头风病都能好上几分呢!”

他这话本是玩笑,却没想到,次日竟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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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唐王府中门大开,仪仗鲜明。

太后凤驾在羽林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抵达王府。唐王妃率领府中女眷、管事在府门外跪迎。太后身着常服,虽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在贴身女官的搀扶下,笑容满面地下了凤辇。

“都起来吧,自家人,不必多礼。” 太后声音慈和,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推着轮椅上前见礼的李之闲身上,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疼爱,“闲儿,快近前来,让奶奶好好看看。”

“孙儿参见皇祖母。” 李之闲在轮椅上躬身。

“好,好。” 太后拉着他的手,仔细端详,“嗯,气色比上次见时好了许多。听说你如今画艺超群,连皇帝都在朕面前夸赞了好几回,今日皇祖母可要好好开开眼界。”

一番叙话后,众人簇拥着太后来到王府特意布置的“览画轩”。这里早已备好了香茗点心,轩内四壁悬挂着李之闲近期的得意之作,有山水,有花鸟,也有人物。

太后兴致很高,在唐王妃和李之源的陪同下,一幅一幅仔细观赏。起初,她多是赞叹画技精妙,意境脱俗。但当她在李之闲亲自陪同下,来到那幅新作《百鸟朝凤图》前时,神情渐渐发生了变化。

那幅画构图宏大,中心一只彩凤姿态优雅,雍容华贵,周身翎羽纤毫毕现,眼神灵动,仿佛随时会破纸飞出。围绕彩凤,百鸟形态各异,或翱翔,或栖息,或引吭,或梳羽,无不栩栩如生。整幅画色彩明丽而不俗艳,一派祥和兴旺之气。

太后凝视着画中的凤凰,不知不觉间,竟有些痴了。她仿佛听到耳边传来清越悠扬的凤鸣,眼前似乎看到画中的百鸟真的活了过来,围绕着那只尊贵的凤凰翩翩起舞,光影流转,祥瑞之气弥漫了整个览画轩。

周围侍立的宫女、太监,以及唐王妃等人,也都屏住了呼吸,他们虽未如太后那般产生清晰的幻听幻视,却也只觉得身心被一股温暖、祥和、充满生机的气息所包裹,通体舒泰,心中杂念尽消。

良久,太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恢复清明,脸上充满了惊叹与不可思议的神色:“神乎其技……真是神乎其技!闲儿,你这画……皇祖母方才,竟似看到了百鸟朝凤的真景,听到了凤鸣之声!”

李之闲谦逊地低下头:“皇祖母过誉了。或许是孙儿作画时心无杂念,偶得天趣,融入画中,能得皇祖母如此感受,是孙儿的荣幸。”

“不,这绝非寻常画技可比。” 太后斩钉截铁,她拉着李之闲的手,又看向唐王妃和李之源,感慨道,“哀家这些年,时常被头风困扰,夜间难以安枕。可方才观此画,只觉得心神宁静,通体舒畅,连那惯常的闷痛都轻了许多!闲儿之画,已非凡品,堪称灵画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太后的头风是旧疾,御医们想尽办法也只能缓解,如今竟因观画而减轻?

李之源心中明镜似的,这必是大哥画中那丝纯净的“生之道韵”起了作用,滋养了太后的心神,间接缓解了病痛。他笑着接口:“奶奶,既然大哥的画有此奇效,那日后孙儿便常让他画了送进宫去,给您老人家安神静心。”

“好!好!” 太后大喜,看着李之闲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怜爱和赞赏,“吾家有此麒麟儿,实乃天佑!之源虽顽皮,却于修行、商事上颇有建树;之闲沉静,竟于画道臻至如此化境!唐王府,后继有人,哀家心甚慰之!”

太后在王府盘桓了近两个时辰,赏画、闲话,心情极佳。临行前,她特意又嘱咐李之闲要保重身体,多作佳品,并赏赐下了大量珍贵药材、文房四宝。

凤驾离去后,王府恢复了平静,但一股暗涌却开始流动。

太后盛赞唐王世子画作通灵、可愈顽疾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长安城的顶级权贵圈层。李之闲“画圣”之名,不再仅仅是文坛雅称,更蒙上了一层神秘而高贵的光环。

接下来的日子,唐王府的门槛几乎被踏破。前来求画的人络绎不绝,有真心仰慕画艺的文人墨客,有希望借此攀附王府的官员,更有不少家中有病人,希望能求得一幅“灵画”祛病延年的豪门贵胄。

李之闲不堪其扰,索性闭门谢客,除了至亲好友,一律不见。画作也极少流出,物以稀为贵,这更使得他存世的每一幅画都价值连城,在黑市上被炒到了天价。

这一日,李之源正在自己的书房内,听秦玉龙汇报近期“万界商盟”与各个小世界的贸易情况,程度在一旁悠闲地翻着新搜罗来的春宫图册……哦不,是艺术画册,王强则坐在角落,拿着块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新战斧。

“王爷,冰原堡那边,王将军麾下的‘雪狼骑’已初步成型,配合冰川界特有的冰魄寒铁铠甲,战力惊人。熔火界的‘地火莲心’供不应求,下一批拍卖会的底价是不是再提三成?沙界的‘空冥沙’开采顺利,已按您的要求,优先供给‘天工坊’炼制新型储物法器……” 秦玉龙条理清晰地汇报着。

李之源一边听,一边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如今他产业庞大,涉及多个世界,虽有秦玉龙这等大才统筹,但仍需他把握大方向。

突然,小厮来福在门外禀报:“王爷,宫里又来人传旨了,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孙公公。”

李之源抬起头,与秦玉龙对视一眼。秦玉龙合上账本,推了推眼镜(这是李之源弄出来的水晶磨制片,秦玉龙用了觉得极好):“太后近日已是第三次赏赐大公子了,这次不知又是何旨意。”

程度也从画册里抬起头,桃花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该不会是要给闲大哥说媒吧?我最近可听说了,好几家国公府、侯府的老夫人,都在太后跟前递话呢!”

王强憨声憨气地说:“闲大哥画画那么好,人又温和,肯定很多大家闺秀喜欢!”

李之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去看看便知。”

来到前厅,太后身边得力的太监总管孙公公果然捧着懿旨等候。双方见礼后,孙公公展开懿旨,尖细的嗓音朗声宣读。

旨意前半部分,依旧是夸赞李之闲画艺超群,孝心可嘉,赏赐云云。但听到后半部分,李之源和闻讯赶来的唐王妃、李之闲都愣住了。

“……唐王世子之闲,天资颖悟,性行淑均,画道通玄,堪为世范。今有吏部尚书苏文正之嫡孙女苏氏婉清,贤良温婉,德才兼备,品貌出众,待字闺中。朕闻之甚喜,堪称天作之合。特赐婚于唐王世子李之闲与苏氏婉清,择吉日完婚,钦此——”

赐婚!

太后竟然亲自下旨,为大哥赐婚!

孙公公念完懿旨,满脸堆笑地上前:“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恭喜世子爷!太后娘娘对世子爷的婚事可是上了心的,这位苏小姐,是太后娘娘亲自从众多世家贵女中挑选出来的,最是温婉贤淑不过,且素来仰慕世子爷的画品,曾言‘观世子之画,如见明月清风’,乃是真正的知音人呢!”

唐王妃已是喜极而泣,拿着帕子不住拭泪。她为长子的婚事操心多年,因其腿疾,高不成低不就,如今竟得太后亲自赐婚,对方还是清流领袖、吏部尚书苏文正的嫡孙女!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李之闲坐在轮椅上,手中握着那卷明黄的懿旨,神情有些复杂。有意外,有一丝茫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常年闭居府中,对这位苏小姐并无印象,但“观世子之画,如见明月清风”这句评价,却轻轻拨动了他的心弦。

李之源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让管家给孙公公封上厚厚的赏封,又亲自将孙公公送出府门。

回到前厅,只见母亲正拉着大哥的手,又是哭又是笑:“闲儿!太好了!太后赐婚,还是苏家的千金!娘这心里……这块大石头,总算能落地了!”

李之闲看着激动的母亲,温润一笑,反手握住母亲的手:“让母亲忧心了。”

李之源走过去,嬉皮笑脸地揽住大哥的肩膀:“大哥,恭喜啊!这下可好了,咱们王府马上就要添丁进口了!到时候让程度给你画一套……呃,山水画挂新房!”

程度在一旁连连点头:“包在我身上!保证画出闲大哥和新嫂子的神仙风姿!”

王强也挠着头憨笑:“闲大哥,到时候我帮你挡酒!保证不让那些文弱书生灌醉你!”

秦玉龙则比较务实,已经开始盘算:“苏家是清流,最重礼仪规矩。这聘礼的单子需得仔细斟酌,既要彰显王府尊贵,又不能过于奢靡惹人闲话。婚宴的流程、宾客名单也要尽早拟定……”

厅内一时充满了欢快和忙碌的气氛。

然而,在这片喜庆之下,李之源却敏锐地注意到,大哥李之闲的笑容背后,仍隐藏着一丝极淡的忧虑。他心念一转,便明白了缘由。

夜深人静,李之源来到李之闲独居的“静闲苑”。院内竹影婆娑,月光如水,李之闲正独自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对月独酌,轮椅静静停在一旁。

“大哥,这么晚还不睡?” 李之源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自顾自地拿过一个空杯,也斟了一杯酒。

李之闲看着杯中晃动的月影,轻声道:“之源,你来了。”

“是在想赐婚的事?” 李之源开门见山。

李之闲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源弟,你知道我的情况。”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语气带着一丝苦涩,“我乃残废之身,终日与轮椅为伴。苏小姐……她是名门闺秀,正值妙龄,才德兼备。太后赐婚,于王府是荣光,于我却……我岂非耽误了人家?”

李之源放下酒杯,正色道:“大哥,你此言差矣!”

他站起身,走到李之闲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残疾?那只是你的腿脚不便!你的心,你的才华,你的境界,比这世上绝大多数四肢健全的人都要高贵、都要广阔!”

他指着屋内悬挂的李之闲的画作:“你看你的画!已能引动天地灵机,蕴养道韵,可安太后之心神,可愈顽疾!这是何等境界?寻常武者、宗师,空有武力,可能做到?那苏小姐既能说出‘观画如见明月清风’之语,必是能读懂你画中世界、与你心神相通的知己!她看重的,是你李之闲这个人,是你的风骨与才华,又岂会在意这区区皮囊之碍?”

李之闲抬起头,看着弟弟从未如此郑重认真的表情,听着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心中的阴霾仿佛被一阵清风吹散了许多。

李之源语气放缓,重新坐下,给两人都满上酒:“大哥,你常年在府中,不知自己如今在京华士林、乃至天下人心中的地位。‘画圣’李之闲,代表的是一种超然物外的精神境界。不知多少女子倾慕你的才华,如今太后为你觅得良缘,对方又是能懂你的知己,这是天大的好事!你应当高兴才是,何必妄自菲薄?”

他举起酒杯,笑道:“来,大哥,小弟敬你一杯!祝贺你觅得知音,即将开启人生新篇章!这王府,也该好好热闹热闹了!”

李之闲看着弟弟真诚的笑容,感受着他话语中的力量与鼓励,心中最后一点顾虑终于烟消云散。他脸上露出了释然而温暖的笑容,举起酒杯,与李之源轻轻一碰。

“好!多谢二弟!”

月光下,兄弟二人对饮,一切尽在不言中。

太后赐婚的消息正式公布,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涟漪。京城上下,议论纷纷。有羡慕唐王府圣眷正隆的,有赞叹太后英明撮合佳偶的,也有好奇那位能入太后法眼、成为“画圣”夫人的苏家小姐究竟是何种风采的。

唐王府更是全力运转起来,筹备世子的婚礼。唐王妃精神焕发,亲自操持各项事宜。李之源则大手笔地拨付银钱,要求务必办得风光体面。

按照礼仪,在正式大婚前,男女双方不宜见面。但太后似乎格外开明,或许是希望这对准夫妻能多些了解,特意在宫中又举办了一次小范围的家宴,名义上是赏花,实则让李之闲与苏婉清有了一个“偶遇”的机会。

那日回来后,李之闲虽未多言,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淡愁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而隐隐带着期待的喜悦。李之源问起,他也只是微笑着说:“苏小姐……确系兰心蕙质,温和有礼。”

李之源便知,这事,成了。

这一日,李之源正在小壶天中,试验将新领悟的八剑领域之力与“天衍术”结合,推演那通往“寂灭界”(预想中的未来冥界)通道的稳定性,忽然心有所感,退出了修炼状态。

他察觉到,静闲苑方向,传来一股异常平和而蓬勃的气息。那气息并非真气波动,而是与他大哥作画时引动的道韵同源,却更加浓郁、更加圆融。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现在静闲苑外。只见苑内,李之闲正对着一幅刚刚完成的新作。那画上并无具体景物,只有一片朦胧的、仿佛初开天地时的混沌色彩,但在混沌之中,却又蕴含着无尽的生机与可能,一种“圆满”的意境外显,使得整个静闲苑的花草都似乎更加鲜亮了几分。

李之闲的气息,也似乎与这幅画,与这片小天地更加契合了。

“心结尽去,道境自升……” 李之源站在苑门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大哥的心境,因这桩美满的姻缘,竟是突破了一层桎梏,达到了更为圆融通透的境地。这对他未来的画道,乃至寿元,都大有裨益。

随着婚期临近,王府内的喜庆气氛越来越浓。李之闲开始更多地出现在人前,虽然依旧坐着轮椅,但那份温润如玉、从容淡然的气度,却愈发令人心折。前来道贺的宾客见到他,无不肃然起敬,口称“世子爷”或“画圣先生”,再无一人因其腿疾而有丝毫轻视。

这一场太后赐婚,不仅为李之闲个人找到了归宿,为唐王府延续了香火希望,更无形中提升了他乃至整个王府在朝野上下、士林民间的声望与地位。一个有着“画圣”世子、富可敌国王爷的唐王府,其根基之深厚,已远超寻常宗亲王府。

大婚前夕,李之源、王强、秦玉龙、程度这纨绔四人组聚在李之源的书房。

程度嚷嚷着:“明天可是闲大哥的好日子,咱们可得好好热闹热闹!我都想好了,闹洞房的时候……”

“打住!” 李之源赶紧拦住他,“程度,我警告你,别把你青楼里那套拿出来胡闹!我大哥脸皮薄,新嫂子又是大家闺秀,吓着人家,我唯你是问!”

王强拍着胸脯:“之源你放心,有我在,保证没人敢过分闹洞房!”

秦玉龙扶了扶眼镜,淡淡道:“我已核对过明日所有流程,确保万无一失。宾客席位、礼乐、宴席、安保……皆已安排妥当。”

李之源看着三位好友,心中暖流涌动。他举起酒杯:“好!兄弟们,为了我大哥的新婚之喜,为了咱们唐王府的未来,干杯!”

“干杯!”

四只酒杯碰在一起,清脆的响声,仿佛也预示着唐王府一个崭新篇章的开启。镜湖的水依旧平静,而王府的人心,却因这份即将到来的喜事,而充满了温暖的波澜。香火有继,家国同安,所有的期待与祝福,都凝聚在了这即将到来的良辰吉日之中。

第66回(下):府邸欢腾备婚典,唐王遁走已成常

长安城的夏日,随着唐王府世子大婚日期的临近,似乎也变得更加炙热而喧闹。太后赐婚的余波尚未平息,王府上下便已投入了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原本清幽的王府,如今处处张灯结彩,仆从来往穿梭,搬运着各式各样的婚礼用品,工匠们叮叮当当地修缮、装饰着府内建筑,一派繁忙喜庆景象。

镜湖畔,水榭内。

李之闲难得没有作画,而是看着湖中锦鲤争食,神情平和,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小书童在一旁轻声汇报着婚礼流程的安排。

“……世子爷,按照规制,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些前礼,有王妃和王爷盯着,又有宫里派来的嬷嬷协助,都已安排妥帖。大婚当日,您只需……”

李之闲微微抬手,打断了书童的话:“这些俗礼,有母亲和二弟操持,我放心。” 他目光依旧停留在湖面上,“我只是在想,那日宫中偶遇,苏小姐所言之‘画中见本心’……不知她可喜欢我新画的那幅《并蒂莲》送去作为回礼?”

书童连忙笑道:“世子爷的墨宝,苏小姐定然是极喜欢的。听说苏府接到画后,苏小姐观赏了许久,还特意命人精心装裱起来,挂在书房了呢。”

李之闲闻言,眼中笑意更深了几分,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那份因未知而产生的些微忐忑,似乎也在这平淡的对话中渐渐消融。

与此同时,王府的“天工坊”临时划出的区域内,更是热闹非凡。

“哎呀呀,这云锦的纹样是不是太繁复了?显得俗气!” 程度翘着兰花指,拎着一匹刚刚送来的大红底金线织就的鸳鸯戏水云锦,对着阳光左看右看,眉头紧锁,“要我说,还是之前那匹暗纹流云的更显闲大哥的气质,低调奢华有内涵!”

旁边,秦玉龙正拿着厚厚的礼单,与王府总管李忠逐一核对:“……东海明珠十斛,南海珊瑚树十对,赤金头面十二套……嗯,这些按规制走,没问题。另外,王爷吩咐了,从冰原堡调来的‘千年寒玉’玉佩十对,从育灵界新得的‘七色灵蚕丝’织成的霞帔十件,还有……沙界‘空冥沙’淬炼的‘同心锁’十枚,这些都单独列出来,作为世子的私房添妆,不必计入公中聘礼。”

李忠一边擦着汗,一边连连点头:“老奴记下了,记下了。秦公子统筹,王爷放心,老奴也更省心。”

王强则带着一队护卫,正在清点一箱箱系着红绸的物件,声音洪亮:“都仔细点!这可都是给闲大哥撑场面的聘礼!磕了碰了,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他拿起一柄装饰华丽的玉如意,掂量了一下,嘀咕道,“这玩意儿中看不中用,不如添两把好兵器实在……”

李之源背着手,在各个筹备点之间溜达,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看着这忙忙碌碌、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场景,他觉得比自己在小壶天里推演大道、开辟领域还要有意思得多。

“玉龙,宾客名单定好了吗?那些拐着弯想来攀关系的,一概回绝。咱们府上地方虽大,但只招待真朋友。” 李之源吩咐道。

秦玉龙推了推眼镜,自信道:“放心,名单已最终核定。除皇室宗亲、必要的勋贵朝臣外,主要是与大公子有书画往来、或与王府交好的文士,以及我们几个的家眷。番邦使节、江湖门派代表另设偏厅宴请,不扰正宴清静。”

“程度,婚礼当天的乐舞、杂耍班子,还有酒水菜品,你可盯紧了,别出岔子。” 李之源又看向程度。

程度拍着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天香楼最好的厨子我都调来了,酒是窖藏了三十年的‘富平春’,乐舞是从江南请来的‘玲珑坊’顶尖班子,保证又雅致又热闹!”

李之源满意地点点头,最后看向王强:“强哥,安保就交给你了。大婚之日,鱼龙混杂,我不希望有任何不开眼的人来捣乱。”

王强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放心吧之源!我亲自带人巡视,城防司、京兆尹那边也都打过招呼了,一只可疑的苍蝇都飞不进来!”

安排妥当,李之源信步走向母亲唐王妃所居的正院。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笑声。走进去一看,只见母亲正拿着几张花样草图,与几位管事嬷嬷商量着什么,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喜气。两位侧妃苏云、柳萱儿,三位小妾——繁花、明珠、明月也都在一旁,或是帮着挑选首饰,或是轻声说着趣事逗王妃开心。

“母亲。” 李之源笑着行礼。

“之源来了,快来看,这是给新娘子准备的首饰花样,你说这牡丹的和这芙蓉的,哪个更衬苏家小姐的气质?” 唐王妃见到儿子,连忙招手让他过来参详。

李之源对女子首饰一窍不通,胡乱指了一个:“儿子觉得都挺好,母亲眼光定然是极好的。”

唐王妃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就会糊弄为娘。” 虽如此说,脸上笑容却未减,又拿起一匹布料比划,“这料子给你大哥做新婚的常服可好?闲儿性子静,颜色不宜太跳脱……”

看着母亲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操心着大哥的婚事,精神焕发,仿佛年轻了几岁,李之源心中既欣慰又有些感慨。他环视一圈,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母亲,这几日怎不见父王?大哥大婚在即,许多事情还需他出面呢。”

此言一出,厅内瞬间安静了一下。

唐王妃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翻看布料,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他啊?前几说是心有所感,要去城外哪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静修几日,参悟什么阵法奥秘去了。留了封信,说是赶在大婚前回来。”

旁边的繁花温柔地接口道:“王爷是修道之人,偶尔外出清修也是常事。” 明珠塞了块点心到嘴里,含糊道:“就是就是,父王在府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添乱呢。” 明月则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无妨,有我们在。”

李之源看着母亲和两位侧妃三位小妾的反应,心中了然。看来,他那便宜老爹唐王李修,又趁着大家忙于筹备婚礼、他自己前段时间在终南山悟道的空档,偷偷跑路了。

若是几年前,母亲定然又要忧心忡忡,长吁短叹,少不得要李之源立刻派人去“请”回来。但如今……

李之源仔细观察母亲神色,只见她脸上并无多少失落或愤怒,只有一丝早已习惯的无奈,以及更多沉浸在为长子筹备婚事的专注与喜悦中。显然,经过这些年李修反复的“跑路-被抓回-再跑路”的循环,母亲早已麻木,甚至……可能觉得那家伙不在府里,反而更清静些。

“哦,父王去清修了啊。” 李之源也学着母亲的语气,浑不在意地点点头,“那便随他去吧。反正府里的事有我们,他不在,说不定还更顺畅些。等他回来了,再让他补上主婚人的活儿便是。”

唐王妃闻言,抬头看了小儿子一眼,母子二人眼神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和释然。是啊,两个儿子,一个画道通玄,名满天下,即将迎娶名门闺秀;一个虽看似纨绔,实则掌控着庞大的商业帝国和神秘力量,修为深不可测。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那个常年不着调、心思都在修道上的丈夫,偶尔回来一趟,就当是个需要照顾的“大号拖油瓶”好了,要不要,似乎……真的没那么重要了。

“源儿说得是。” 唐王妃展颜一笑,将手中布料放下,拉过李之源的手,轻轻拍了拍,“你父王就是那个性子,强求不来。只要你们兄弟二人好好的,为娘就心满意足了。如今你大哥婚事落定,为娘这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她说着,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但那是喜悦的泪水。

李之源反手握紧母亲的手,笑道:“母亲放心,我和大哥都会好好的。等大哥成了亲,明年说不定您就能抱上大孙子了!到时候咱们王府就更热闹了!”

这话引得厅内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重新变得轻松欢快。那个名为“唐王李修”的短暂插曲,就这么轻飘飘地翻了过去,没有在任何人心中留下多少波澜。他跑路的行径,在如今的唐王府,已然成为一种大家心照不宣、甚至略带调侃的“日常”。

又过了两日,婚礼筹备进入最后冲刺阶段。李之源抽空去了一趟李修在王府内独居的“悟道苑”。苑内果然空空荡荡,书房桌案上放着一封字迹潦草的信。

“吾儿之源、之闲,府中俗务缠身,红尘之气驳杂,于参悟‘周天星辰大阵’最后一重变化颇有滞碍。为父心有所感,需寻一清净之地,接引星力,闭关数日。尔等不必挂念,亦无须寻访,大婚前必归。父,修,字。”

李之源拿起信纸,撇了撇嘴。这借口找得,还是一如既往的敷衍。还“周天星辰大阵”,他留下的那个星盘,自己早就用天衍术推演得七七八八了,也没见有多大玄奥,顶多算是个不错的空间坐标感应器。

他随手将信纸揉成一团,真元微吐,化为齑粉。

“跑吧跑吧,反正你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李之源嘀咕一句,丝毫没有派人去追的意思。关了他几年,偶尔放出去放放风也好,免得在府里憋坏了,或者又弄出什么奇葩的阵法试验把房子炸了。等忙完大哥的婚事,有空了,再去把他“请”回来就是了。如今他八剑图初窥门径,天衍术推演万物,只要李修还在这方世界群内,找到他不过是心念一动的事情。

他走出悟道苑,看着府内愈发浓厚的喜庆氛围,心情愉悦地伸了个懒腰。比起抓那个不靠谱的爹,还是操心大哥的洞房花烛夜更重要。

时间一晃,便到了大婚前夜。

王府内外,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所有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只待明日吉时。

李之源、王强、秦玉龙、程度四人,难得地聚在王府最高的观星楼上,摆了一桌小酒,算是婚前最后的“单身夜”聚会——当然,是为李之闲守单身的最后几个时辰。

夜风微凉,吹散了些许夏日的闷热。俯瞰下去,整个王府乃至小半个长安城的夜景尽收眼底,万家灯火,与天上繁星交相辉映。

“啧,明天过后,闲大哥就是有家室的人了。” 程度感慨一句,给自己倒了杯酒,“想想还有点不习惯。”

王强闷声道:“有啥不习惯的?成了亲更好!以后就有人管着闲大哥按时吃饭睡觉了,免得他老是画画忘了时辰。”

秦玉龙抿了一口酒,淡淡道:“婚姻乃人伦大事,亦是社会关系的重要纽带。大公子与苏家联姻,于王府,于我们未来的布局,皆有裨益。当然,最重要的是大公子觅得知音,人生圆满。”

李之源听着三位好友的话,望着楼下府中为明日准备的红绸在灯火下泛着温暖的光泽,心中一片宁静祥和。他举起酒杯:“来,兄弟们,为我大哥明日大婚,百年好合,干杯!”

“干杯!”

四人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程度又活跃起来,挤眉弄眼道:“之源,你说……咱们要不要去听听闲大哥的墙角?看看他今晚紧不紧张?”

李之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滚蛋!你敢去,我就让明月把你挂王府大门上示众!”

王强哈哈大笑:“程度你小子,尽出馊主意!”

秦玉龙也无奈摇头。

说笑间,李之源神识微动,感受到静闲苑方向那股平和圆融的气息依旧平稳,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暖的期待,便彻底放下心来。大哥的心境,很好。

他又不着痕迹地扩散开一丝神识,掠过王府每一个角落,确认一切安好。最后,那缕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探向遥远的天际,循着冥冥中一丝血脉联系,隐约捕捉到了某个正在某处荒僻山巅,对着星空比比划划、试图引动星力的熟悉气息。

李之源嘴角微勾,收回神识。

嗯,那个“拖油瓶”老爹,暂时没事,玩得正嗨。随他去吧。

如今这唐王府,有母亲安享晚年,有大哥觅得良缘、画道精进,有他掌控全局、修道有成,还有三位好友鼎力相助,三位小妾各司其职……那个名为“唐王”的符号,在与不在,真的已经无关紧要了。

这个家,早已有了新的支柱和温暖。

他再次举起酒杯,对着漫天繁星,也对着楼下那片属于他的、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府邸,轻声自语:

“挺好。”

夜渐深,观星楼上的笑谈声渐渐低了下去。而唐王府的夜晚,却因为这明日即将到来的盛大喜悦,而显得格外宁静和充满期待。所有的波澜,无论是喜悦的,还是诸如唐王跑路这类微不足道的小插曲,都在这浓浓的夜色中,沉淀为了生活最真实、最温暖的底色。

唐王府世子大婚的喜庆余温尚未完全散去,府内那喧嚣热闹的红绸虽已取下,但一种更深沉、更温暖的生机却在悄然萌动。镜湖的水面在月色下泛着细碎的银光,比往日更显宁静温柔。

李之源独自一人立于水榭之中,并未修炼,只是负手望着那轮渐圆的明月。终南山悟道,八剑领域初成,让他对自身、对天地、对“存在”本身有了更深的感悟。那份掌控力量的喜悦渐渐沉淀后,一些以往被刻意忽略或压抑的情感与责任,便清晰地浮上心头。

他想起大哥李之闲与苏婉清大婚当日,两人对视时眼中那份难以掩饰的温情与对未来的憧憬;想起母亲看到大哥成家时那欣慰而满足的泪水;甚至想起他那不靠谱的父王李修,……

反观自己……

李之源微微蹙眉。他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掌控着连通诸界的庞大势力,自身修为更是踏入了此世凡人难以想象的境地。然而,在“家”这个最朴素的层面上,他似乎做得并不够。皇帝伯父当年为平衡朝堂,将江南苏氏之女苏云、齐鲁柳氏之女柳萱儿赐予他为侧妃;太后奶奶心疼孙儿,将明珠、明月这对武艺高强的双胞胎姐妹赐给他做妾室;还有从小便在身边伺候,温婉体贴、将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繁花……

这些女子,名义上都是他的女人。他也并非冷落她们,日常相处也算融洽,偶尔也会依礼同房。但因执着于修道,尤其早期需固守元阳,夯实根基,他始终谨守底线,,更未曾想过子嗣之事。她们也从未有过怨言,只是安静地待在他的身边,各司其职,仿佛这就是她们命运的全部。

如今,他道法小成,八剑图初窥门径,体内先天一气循环不息,元阳之固已非修行路上的绝对桎梏。再看那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父王,虽行为荒唐,但至少留下了他与大哥两个子嗣,某种程度上也算完成了宗室传承的责任。

“我似乎……亏欠了她们许多。” 李之源低声自语,月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清辉,“修道长生是路,但人间烟火、血脉延续,亦是大道之一环。既已拥有,岂能不负责任?”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渐渐清晰、坚定。

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出水榭,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入侍立在远处的贴身小厮来福耳中:“来福。”

“王爷,小的在!” 来福小跑着上前。

“去请。” 李之源顿了顿,清晰地报出五个名字,“苏侧妃、柳侧妃、繁花、明珠、明月,到本王的内书房来。现在。”

来福微微一怔,王爷同时召见五位女主子,这可是极为罕见的事情。但他不敢多问,连忙躬身:“是,王爷!” 随即快步离去传达命令。

李之源的内书房,并非他处理公务之地,而是更私密的、用于存放一些珍奇玩物、道法典籍以及静心休憩的所在。陈设雅致,燃着宁神的檀香。

他先一步来到书房,在临窗的软榻上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在紫檀小几上轻轻敲击,等待着。

最先到来的是繁花。她依旧是那身素雅的衣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和不易察觉的关切。她是最早来到李之源身边的人,身份虽是通房,实则如同半个管家,对李之源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王爷,您唤我?” 繁花轻声细语,步履轻柔地走到他身边,习惯性地为他斟上一杯温热的参茶,“可是夜深了,有什么需要?”

李之源接过茶,却没有喝,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繁花,你先坐,等她们到了,我有事要说。”

繁花依言在下首的绣墩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温顺,心中却不禁有些忐忑。王爷的神情,似乎与往日不同。

紧接着,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笑语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

“王爷王爷!这么晚叫我们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还是又得了什么稀罕的吃食?” 人未到,声先至,正是性格活泼贪吃的明珠。她拉着表情略显清冷的明月的手,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姐妹俩一个绯色衣裙,娇俏灵动;一个身着劲装,英姿飒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珠,不可无礼。” 明月轻轻挣脱妹妹的手,对着李之源抱拳一礼,动作干净利落,“王爷。” 她的话依旧简洁,但眼神中也带着询问。

李之源对明珠的跳脱早已习惯,笑了笑,示意她们也坐下。

最后到来的是苏云和柳萱儿。两位侧妃显然更注重仪容,虽已是深夜,依旧妆容得体,衣着端庄。苏云出身江南书香门第,气质清雅如兰;柳萱儿来自齐鲁大地,眉宇间带着一丝北地女儿的爽朗大气。

“王爷万福。” 两女盈盈一礼,姿态标准,无可挑剔。

“都坐吧。” 李之源抬手虚扶。

五女依次落座,目光都聚焦在李之源身上。书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檀香袅袅,和窗外隐约的虫鸣。

李之源的目光缓缓扫过她们每一个人,从温婉的繁花,到活泼的明珠、清冷的明月,再到端庄的苏云、大气的柳萱儿。这些女子,容颜各异,性情不同,却都在他最熟悉的这个空间里,与他的人生紧密相连。

他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事,需与你们言明。”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五女都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凝神静听。

“本王修道至今,已略有小成。” 李之源缓缓开口,语气平和,“以往,因功法所限,需固守元阳,于夫妻人伦、子嗣传承之事,多有疏漏,委屈你们了。”

此言一出,五女神情皆是一动。

繁花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颤,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明珠眨了眨大眼睛,似乎没完全理解,但感觉到气氛的严肃,也安静下来。

明月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眼神闪烁了一下。

苏云和柳萱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她们身为侧妃,家族与皇室联姻,子嗣是重中之重,但王爷多年来潜心修道,她们也只能将这份期盼深埋心底。

“王爷言重了。” 苏云率先开口,声音柔美,“王爷潜心大道,乃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妾身等能侍奉左右,已是福分,不敢言委屈。”

柳萱儿也接口道:“苏姐姐说的是。王爷自有考量,妾身等明白。”

繁花抬起头,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王爷,只要您安好,婢子便心满意足。”

明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插嘴:“王爷,您是不是以后不用再‘守’着那个什么元阳了?” 她心思单纯,直接问出了关键。

李之源看着明珠那好奇宝宝似的模样,不由失笑,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本王道基已稳,无需再如以往那般拘泥。”

他顿了顿,神色转为郑重:“故而,本王决定,自今日起,不再固守元阳。尔等既入我王府,便是我李之源之人。以往名位或有分别,但从今往后,在本王心中,你们皆为一体。”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五女,最终落在繁花、明珠、明月身上:“繁花,你自幼伴我,性情温良,管家得力。明珠、明月,你们乃太后所赐,武艺超群,护卫有功。从即日起,本王擢升你三人为侧妃,与苏云、柳萱儿同列,享同等份例,掌相应权责。”

“啊?!”

这下,连明月都微微睁大了眼睛,更别提明珠直接惊呼出声,繁花更是愣在当场,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之源。

侧妃!这不仅仅是名分上的提升,更代表着在王府内地位的本质变化,意味着她们所出的子女,将是名正言顺的王府嫡系,身份尊贵!

“王爷……这……婢子何德何能……” 繁花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她从未敢奢望过侧妃之位。

明珠反应过来,欢呼一声,差点跳起来,被明月一把按住。明月深吸一口气,对着李之源抱拳,声音虽依旧清冷,却带上了几分郑重:“谢王爷!明月定不负王爷信任!”

苏云和柳萱儿初时也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她们出身世家,更明白这其中的意义。王爷此举,并非是要贬低她们,而是真正将后院诸女一视同仁,旨在稳定后院,繁衍子嗣。这对整个王府而言,是好事。

苏云率先起身,对着繁花、明珠、明月微微一福:“恭喜三位姐姐。” 姿态落落大方。

柳萱儿也笑着附和:“正是,以后我们姐妹五人,更当同心协力,服侍王爷,打理好王府内务。”

李之源见她们如此反应,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了。他含笑点头:“好!既然都无异议,此事便这么定了。明日我会让李忠将此事录入宗册,晓谕府内外。”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语气变得深沉而温和:“大道漫漫,长生或许可期,但人间烟火,血脉亲情,亦是不可或缺之风景。以往是我忽略了。今后,望我们……能共同谱写王府新的篇章。”

他没有说得太直白,但在场的五女都听懂了他话中的含义——王爷,是打算真正接纳她们,并且,准备孕育子嗣了。

一时间,书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羞涩、期待、喜悦、一丝紧张……种种情绪在五位姿容各异的女子脸上流转。烛光映照下,她们的脸庞都染上了一层动人的光晕。

李之源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五位即将与他共度余生、为他延续血脉的女子,心中一片宁静与充实。修道是为了超脱,但承担责任,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修行”?

他微微一笑,声音柔和了下来:“夜已深了,便歇息吧。”

那轮圆满的明月,静静注视着这座府邸,仿佛也见证着一个新的开始。

(第66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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