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首富的客厅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昂贵的琥珀。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淌在深红色的波斯地毯上,映照着那尊被置于紫檀木桌中央的汉壶式大铺首尊。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釉色幽隽,兽面威严,圆环古朴,周身散发着跨越雍正王朝的皇家气韵与沉淀了两百多年的历史沧桑。
陈云那番清晰、精准、引经据典的点评,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厅内激起了无声的巨浪。富豪们脸上的轻慢与好奇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叹、审视与重新评估的复杂神情。他们或许不懂古玩,但“雍正御窑”、“传世孤品”、“旷世奇珍”这些字眼的分量,以及赵福来、张发明这两位业内泰斗毫不掩饰的赞许与补充(尤其是关于慈禧陪葬、孙殿英盗陵的秘闻),都足以让他们明白——眼前这尊瓷瓶,绝非寻常之物!它是历史尘埃中遗落的明珠,是足以写入收藏史的顶级重器!
“一百万!”何赌王率先打破沉寂,声音带着一丝试探性的豪气。这个价格在普通人眼中已是天文数字,但在座诸位眼中,不过是投石问路。
“两百万!”地产大亨李富豪紧随其后,声音沉稳,显示出志在必得的决心。他看中的不仅是瓷瓶本身的价值,更是其背后蕴含的“孤品”身份所带来的无上荣耀。
“两百三十万!”郑富豪试图用“抠门”的招牌动作和“大家不要跟我争”的玩笑话缓和气氛,但眼中的炽热却出卖了他。他精明地计算着,试图在心理上压制对手。
“老抠门,你出两百三十万就想买雍正朝的官窑重器?还叫大家不要跟你争?当我们跟你一样……专门吃素的?”霍富豪毫不客气地笑骂,随即举牌,“三百万!”他直接将价格拉高一个台阶,目光挑衅地扫过郑富豪,也扫视全场。
价格如同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了富豪们压抑的竞逐之心!
“三百五十万!”
“四百万!”
“四百五十万!”
“五百万!”
叫价声此起彼伏,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每一次举牌,都伴随着轻微的吸气声和周围人目光的聚焦。气氛瞬间变得白热化!富豪们不再掩饰,眼神锐利如鹰,每一次加价都带着志在必得的锋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肉痛。这已不仅仅是金钱的较量,更是身份、地位、眼力与魄力的无声角逐!
陈镇东端坐在贵宾席上,如同老僧入定。他手指轻轻敲击着红木扶手,发出微不可闻的“嗒、嗒”声,目光平静地扫视着竞价的人群,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码。然而,他微微侧头,用只有陈云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阿勇,你看……多少是个顶?”
陈云的目光同样冷静地扫过那些面红耳赤的富豪,脑海中飞速计算着当前的市场行情、孤品的溢价空间以及这些富豪的心理底线。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伯公,此物潜力巨大。一千万以内,拿下便是捡漏。若超过一千五百万……需谨慎。”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若志在必得,两千万亦是其价。”
陈镇东眼中精光一闪,微微颔首,不再言语。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停止了敲击。
此时,价格已被一位来自东南亚的橡胶大王推到了八百万!厅内出现了短暂的沉寂。这个价格,已经让不少财力稍逊或更趋理性的富豪开始犹豫。
就在橡胶大王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以为胜券在握时——
“一千万。”
一个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
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开口的,正是陈镇东!
他并未举牌,只是淡淡地报出一个数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这个数字本身,以及他此刻开口所代表的份量,瞬间让整个客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橡胶大王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不甘!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再加价,但看着陈镇东那双古井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最终还是颓然坐了回去。他知道,这位东南亚的地下皇帝一旦出手,其决心和财力绝非他能撼动!
李首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随即朗声道:“陈先生出价一千万!还有哪位朋友出价?”
厅内一片死寂。
一千万港币!这个价格如同一道无形的鸿沟,将绝大多数竞争者拦在了外面。剩下的几位顶级富豪,如霍、何、李等人,脸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他们在权衡,在计算,在评估与陈镇东正面交锋的代价和……必要性。
角落里的纳兰景,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陈云,又看看气定神闲的陈镇东,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嫉妒!他本想借机让陈云出丑,却没想到反而成全了对方,让他在这种顶级场合大放异彩,甚至引动了陈镇东亲自下场!这让他精心设计的刁难,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千万第一次!”李首富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无人应声。
“一千万第二次!”
依旧无人举牌。
富豪们面面相觑,最终都选择了沉默。为一尊瓷器与陈镇东撕破脸皮,在他们看来,并不值得。
“一千万第三次!”李首富手中的拍卖槌轻轻落下,发出清脆的“咚”声。
“成交!恭喜陈先生!”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带着几分复杂和敬畏。陈镇东微微颔首,示意身后的随从上前办理交割手续。整个过程,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只是随手买了一件小玩意儿。
陈云心中暗赞。陈镇东这一手,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在价格攀至八百万、竞争者气势稍挫时,直接报出“一千万”这个极具心理压迫力的整数关口,瞬间击溃了对手的最后防线!既展现了志在必得的决心,又避免了无谓的竞价消耗,将价格稳稳控制在了陈云所说的“捡漏”区间内!这份对局势的精准判断和雷霆手段,不愧是纵横东南亚数十年的枭雄!
交割完毕,那尊承载着雍正帝审美与历史风云的汉壶式大铺首尊,被小心翼翼地装入特制的锦盒,由陈镇东的随从恭敬捧走。
拍卖继续进行。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虽然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一件明代成化斗彩鸡缸杯(残器修复)、一幅清代郎世宁的《百骏图》(局部)、一柄战国错金青铜剑——但有了前面那尊天价大铺首尊的珠玉在前,气氛明显回落了不少。竞价虽然依旧激烈,但富豪们显然都收敛了许多,价格也都在相对合理的范围内成交。
陈镇东没有再出手,只是偶尔低声询问陈云对某件拍品的看法。陈云的回答依旧简洁精准,每每切中要害,让陈镇东眼中的赞赏之色越来越浓。
终于,当最后一件拍品——一块满绿玻璃种翡翠观音挂件以六百万港币落槌后,李首富宣布今晚的慈善拍卖圆满结束。
宾客们开始三三两两地起身,互相寒暄告别。陈镇东也站起身,准备离开。
“陈老弟,请留步。”李首富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亲自相送。他的目光在陈云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深意:“这位小兄弟,眼光独到,气度不凡,未来不可限量啊!陈老弟,你陈家……后继有人了!”
陈镇东哈哈一笑,拍了拍陈云的肩膀,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自豪:“李哥过奖了!小孩子家,还需要多历练。”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陈镇东便带着陈云告辞离开。
走出灯火辉煌的半岛酒店,夜风带着维多利亚港特有的湿润气息拂面而来。劳斯莱斯幻影早已等候在门口。
坐进车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陈镇东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闭目养神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看向身旁的陈云。车内柔和的灯光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
“阿勇,”陈镇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郑重,“今晚……你做得很好。”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车窗外的璀璨夜景,投向更深的远方。
“明天上午,跟我去个地方。”
“见一个人。”
“一个……能决定我们陈家未来命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