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黑石坡矿场,一派繁忙景象。
周景昭率众抵达,羽林卫都尉赵贲前来迎候。
“末将参见殿下!”
“赵都尉辛苦。”周景昭下马,环视工地,神色欣慰却很快转为严肃,“进度可喜,然今日孤前来,更有一事关乎所有人性命之事,需郑重强调。”
他召集众人,开门见山:“石炭开采,本就风险重重!孤在此立规:安全为上,生产次之!”他详细强调了巷道支撑、通风查验、风险上报等规程,言辞恳切,令矿工们深感动容。
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此外,需格外警惕。我等此举,惠及百姓,却未必人人乐见。需严防有心之人,前来破坏! 煽动、事故、纵火、甚至炸矿,其心歹毒,视人命如草芥!”
众人闻言,皆面露凛然。
周景昭看向赵贲,神色缓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尊重与亲和:“赵都尉,羽林卫的兄弟们戍卫辛苦,矿区条件简陋,还望多多体谅。若营房、伙食有何需求,可直接与王府管事沟通,孤已吩咐他们尽力配合,断不能亏待了陛下派来的将士。”
赵贲连忙拱手:“殿下言重了,末将等奉命行事,不敢言苦。一切皆好,谢殿下关怀。” 天子的兵,用起来需格外注意分寸,周景昭此举既显仁厚,也让对方舒坦。
此时,周景昭正式引荐,笑道:“赵都尉,孤麾下这位谢先生,前几日还跟孤夸口,说与羽林卫的弟兄们打交道是他的长处。今日,便将这矿场工坊的防务重担,及与贵部的协调之责,正式交予他。谢先生,日后你可要多向赵都尉请教,精诚合作,莫要辜负了你这‘长处’才是。”
被点名的谢长歌上前一步,脸上哪还有半分冷峻,反倒是扬起一抹堪称“灿烂”的笑容,对着赵贲抱拳,语气热络却又不失分寸:“赵都尉,久仰大名!早就听说羽林卫中有赵都尉这般年轻有为的将才,今日总算得见!殿下这是把最好的差事派给在下了,能与天子亲军共事,荣幸之至!往后这防务上的琐事,少不得要叨扰都尉,还望都尉不吝指点,咱们齐心协力,把这差事办得漂漂亮亮,让王爷安心,也让陛下放心!”
他这番话,既捧了赵贲和羽林卫,又表明了共同目标,语气轻松自然,瞬间拉近了距离。
赵贲原本还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严肃,被谢长歌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怔,随即也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久在军中,见过各色人等,这般有趣又会说话的王府统领倒是少见。他抱拳回礼:“谢统领过奖了!殿下有令,末将自当遵从。谢统领一看便是干练之人,能与你合作,末将也觉轻松不少。但有所命,只要于防务有益,羽林卫上下定当配合!”
周景昭见状,微微一笑,知道这事成了。谢长歌果然最擅长处理这种关系。“如此甚好!具体细节,你们稍后再详谈。孤便不打扰你们商议正事了。”
他又转向陆望秋和工坊管事,再次强调了安全生产与防破坏并重之策。
视察结束后,谢长歌便自然地搭着赵贲的肩膀,仿佛多年老友般走到一旁:“赵兄,来来来,咱们找个地方,边喝口热茶边聊,这鬼天气站久了可真够受的……我这儿有几个初步想法,关于哨卡怎么设更省人力又能互相照应,正好听听你的高见……” 声音渐远,已然进入了高效的工作社交模式。
周景昭看着他们融洽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有谢长歌负责对接,他便可放心许多。他继续与陆望秋等人,深入查看工坊细节。
次日,风铎楼顶层,茶香袅袅。周景昭与“墨先生”对坐。
周景昭斟茶,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释怀的沉重:“墨先生,兰姨……依旧毫无线索吗?”他指的自然是顾贵妃生前最信任的贴身女官顾兰漪。她是解开顾贵妃离奇病逝真相的最大可能突破口,但却失踪时久。
墨先生摇头,声音平稳却透着一股无力感:“回少主,没有。对方手脚极其干净,宫里所有可能相关的线索,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宫外……我们动用了所有力量,甚至冒险接触前朝暗桩,皆一无所获。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周景昭默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母亲之死的疑云,始终是他心中最深沉的痛与执念。找不到顾兰漪,这条线似乎就彻底断了。
“继续留意,哪怕只有万一的可能。”他声音低沉。
“是,属下明白。”墨先生肃然道。
沉默片刻后,周景昭振作精神,转入正题,神色变得锐利而专注:“今日请先生来,是有新的要务交托,需调整我方布局。”
墨先生身体微微前倾:“少主请吩咐。”
“其一,调整长安城内监控重点。”周景昭清晰指示,“高句丽使团已被父皇下旨严加看管,鸿胪寺自会盯着,我们不必再投入过多精力。其他几位皇子,目前暂不构成直接威胁。”
他目光微凝,语气加重:“当前首要,是紧盯东宫一系的所有异常动向! 太子如今从暗转明,其任何举措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此外,要格外留意那些无法明确归属的‘不明势力’! 尤其是上次能提前通知‘幽皇’余孽撤离的那股神秘力量,其能瞒过玄鸦与我们的耳目,能量不容小觑。事出反常必有妖,凡有不合常理之人、异常之事出现于长安,无论看似多微小,都需深究其源!”
墨先生立刻领会:“明白。收缩泛泛的监视,集中力量于东宫及无法溯源的异常动向,深挖其根。”
“其二,”周景昭起身,走向西南舆图,“逐步收缩长安城内部分探听力量,将精于渗透、分析之人员,秘密派往巴蜀、黔中,尤其是南中一带!”
他手指点向南中地区:“此去,首要目标并非山川地理、气候物产(这些可从官方图籍或商旅口中获取大概),而是彻查清楚其地错综复杂的势力分布与关系网络!”
他详细说明:“爨氏内部各宗支的关系、矛盾与实力对比;其他大小土司、部落首领与爨氏是附庸、合作还是敌对;他们各自与朝廷的态度是恭顺、阳奉阴违还是公然藐视;汉官与当地豪强的关系;是否有外部势力暗中渗透挑拨…… 这些活的情报,远比死的地形更重要!我要知道那里的人心向背、势力格局以及任何可能引爆冲突的导火索!”
墨先生目光紧随周景昭的手指,面色凝重。他深知这才是真正具有战略价值的情报工作。“殿下放心。属下会立刻挑选最擅长人际渗透、分析研判的得力人手,以多种身份潜入,重点梳理南中的人际网络与权力结构,尽快绘制出一份清晰的‘势力关系图’。”
“很好。”周景昭颔首,“此事关乎长远,务必稳妥。所需资源,直接向陆主簿支取。”
“是!”
“其三,”周景昭补充道,“严密监控长安各大粮商及大型薪炭商。 重点收集其可能囤积居奇、勾结外邦(如北蛮、吐谷浑)走私粮秣、私藏甲兵、蓄养超规武力之确凿罪证。同样,隐秘进行,证据务求一击必杀。”
“属下遵命。”
墨先生领命后,悄无声息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