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
徐破虏 率领的三千宁军精锐,如同幽灵般,悄然潜行于崇山峻岭之间。他们奉宁王周景昭之命,执行此次南征中最艰巨、也最可能创造奇迹的任务——穿越险僻异常的牦牛道,迂回至滇西,直插爨氏叛军兵力空虚的侧后!
这是一支真正的百战劲旅。士卒皆是从各营精选而出,体格彪悍,耐力惊人,尤其擅长山地攀爬与长途奔袭。他们背负着远超常规的行军负重,除了必要的口粮、帐篷、药散,更重要的是他们携带着宁王军中最新配备的两大杀器:
其一,是墨家工匠们精心锻造、以新法百炼而成的“破甲横刀”!此刀刀身狭直,刃口闪烁着一种异于寻常铁器的幽冷寒光,锋利无匹,可轻易斩断寻常铁甲、皮盾,甚至能削断劣质枪杆!
其二,则是大量以西南特有古藤,经桐油反复浸泡、晾晒、编织而成的“藤甲”与“藤盾”!此甲盾分量远比铁甲铁盾轻便,极利于山地长途行军,却坚韧异常,对劈砍和远程箭矢有极佳的防御力,且表面光滑,不易被钩爪锁拿。
凭借着超乎寻常的毅力与对天险之路的熟悉(有向导引领),徐破虏部竟以极小的代价,奇迹般地穿越了被视为天堑的牦牛道最险峻路段,成功渡过湍急的金沙江,踏入了滇西地界。
甫一进入滇西,眼前的景象与黔地、滇东又有不同。地势愈发雄奇,山高谷深,林海茫茫,人烟稀少,气候也变幻莫测。但徐破虏部将士无一叫苦,反而精神振奋——他们成功地如同一把尖刀,悄无声息地插入了敌人的软肋!
徐破虏并未急于求成。他深知孤军深入,首重隐匿行踪,保全实力。他下令全军在一处极为隐蔽的高山谷地中扎营,进行短暂,却至关重要的休整。
“各营清点人数、装备、粮秣!”
“斥候队扩大侦查范围,摸清方圆五十里内山川地理、村寨分布、道路走向!”
“派出精干小队,乔装成山民、马帮,设法与当地友善部族接触, 用盐巴、布匹换取新鲜肉食、蔬菜,补充给养,同时打探消息!”
“全军检修兵器甲胄,蓄养体力,保持静默!”
命令被迅速执行。休整期间,将士们擦拭保养着心爱的横刀,检查藤甲藤盾的绳索是否牢固。斥候们如同猎鹰般四散而出,绘制着精细的地图。
几支换装小队也成功地从附近零星村寨换回了一些食物,并带回了一些模糊的信息:滇西之地,对爨氏统治并非铁板一块,许多部族只是畏其势大,被迫臣服。
休整三日后,部队体力、士气皆恢复至巅峰,对周边环境也有了初步了解。徐破虏决定继续向东南方向,即爨氏统治的核心区域谨慎渗透。
然而,就在部队开拔后第二日下午,前方斥候队正飞马奔回,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与凝重交织的神色。
“将军!” 斥候队正滚鞍下马,语速极快,“前方十五里,‘ 鬼见愁 ’峡谷,发现一支军马!正沿谷道向我方方向行进!”
徐破虏目光一凝:“哦?可知是哪路人马?规模、装备如何?”
“回将军! 看旗号、装束,绝非爨氏叛军,也非朝廷官兵! 其人马约 五千余众 ,多为步卒,有少量骑兵。
衣袍臃肿,样式混杂,多穿皮裘,戴各式毡帽或皮帽,肤色黝黑泛红,颧骨高耸,似是… 从高原下来的诸羌、白兰、党项及吐谷浑某部的联军!
队伍中旌旗杂乱,各部服装器械各异, 显然号令不一,各自为阵! 装备颇为杂乱,多有弯刀、长矛、骨朵,背负硬弓,但铁甲甚少,多以皮甲护身。
队伍中还有数百头牦牛,驮运物资,行军速度不快,队形散漫,喧哗之声甚大!”
“高原部落联军?” 徐破虏眼中精光爆射,“他们出现在此…必是受爨氏重金聘请,前往滇东增援的!”
他瞬间做出了判断,心中不由大喜:“真是天助我也! 正愁不知敌情深浅,便有人送上门来! 此乃获取情报、斩敌援军、震慑滇西的绝佳机会!”
他尤其注意到“号令不一,各自为阵”这个关键信息。
他立刻追问:“鬼见愁地形如何?”
斥候队正显然早已勘察清楚,毫不犹豫地回答:“峡谷长约四里,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灌木藤蔓密布,中间道路狭窄,最宽处仅容四马并行,乃是 设伏的绝佳之地! 其前锋已入涧口,后队尚未完全进入!”
“好!” 徐破虏猛地一拍大腿,当机立断:“传令全军! 即刻转向,急行军,赶在敌军完全通过前,抢占鬼见愁两侧高地! 我要让这支高原下来的‘客人’,尝尝我宁王麾下‘热情’的招待!”
“得令!”
军令如山!三千精锐闻令而动,立刻抛弃不必要的辎重,只带武器甲胄和弓弩,如同猎豹般,沿着山脊密林,向鬼见愁峡谷方向疾奔!他们常年山地训练的优势此刻尽显无遗,速度极快,且动静极小。
不过小半个时辰,部队便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鬼见愁两侧预设阵地。徐破虏迅速分派任务:弩手、弓箭手埋伏于两侧崖顶和林木最茂密处;刀盾手、长枪手潜伏于山坡中下部,准备截杀和突击;另派一队精锐堵住峡谷出口,一队断其归路!
将士们迅速利用地形和植被伪装起来,藤甲藤盾的棕褐色与山林环境融为一体,锋利的横刀出鞘半尺,寒光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弩箭上弦,弓开半满,所有人的呼吸都压得极低,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下方那条蜿蜒曲折的谷道。
很快,嘈杂的脚步声、牦牛的响鼻声、以及多种腔调混杂、叽里咕噜的异族话语声和喧哗笑闹声,从峡谷另一端传来,越来越近。
只见一支规模不小、军容彪悍却混乱的队伍,乱哄哄地走进了伏击圈。
他们确实如斥候所言,由多个部族拼凑而成,衣着、武器、旗帜各异,有的部落战士甚至赤膊纹身,显得狂野不羁。
他们行军全无阵型,各部族混杂前行,彼此间似乎还带着提防和疏离,显然缺乏统一有效的指挥。他们脸上带着高原人特有的高原红和桀骜不驯的神情,对潜在的危险毫无察觉。
徐破虏伏在一块巨石之后,冷静地观察着。待敌军前锋已过峡谷中段,后队完全进入峡谷,队伍拉得最长、最为混乱之时——他猛地一挥手下劈!
“放箭!”
“咻咻咻——!”
“绷绷绷——!”
命令即出,死神降临!
刹那间, 密集如雨的弩箭和箭矢,从两侧崖顶和林木阴影中 暴射而出! 它们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居高临下,覆盖了整条峡谷!
“呃啊!”
“敌袭!有埋伏!”
“举盾!快举盾!”
“是哪个部落的混蛋偷袭我们?” (各种语言的惊呼怒骂)
下方的部落联军猝不及防,顿时陷入一片巨大的混乱!箭矢无情地钻入人群,惨叫声、惊呼声、中箭的闷响、以及不同部族头领互相指责的怒骂声瞬间响成一片! 许多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射倒!他们慌忙举起手中的皮盾或简陋的木盾格挡,然而宁军的弩箭力道强劲,不少箭矢竟能 穿透皮盾,依旧造成杀伤!
“第二波!放!”
“自由射击!重点射杀头领模样和骑兵!”
箭雨一波接一波,毫不停歇!部落联军被压制在狭窄的谷道中,各部族头领都想命令自己的部下结阵,却互相干扰,指挥体系彻底失灵,进退维谷,如同陷入陷阱的野兽。他们的弓箭手试图仰射还击,但崖高林密,难以瞄准,射上去的箭矢大多被树木岩石挡住,或被宁军将士用藤盾轻易格开,收效甚微。
“吹号! 刀盾手、长枪手!随我杀下去!” 徐破虏见敌军已乱,士气已沮,猛地站起身,拔出那柄寒光四射的破甲横刀,仰天发出一声怒吼!
“呜——呜——呜——”
低沉而充满杀意的号角声在山谷中回荡!
“杀!杀!杀!”
埋伏于山坡中下部的宁军刀盾手、长枪手,如同猛虎下山般,从林木中一跃而出,以藤盾护身,手持横刀长枪,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冲下山坡,狠狠地撞入了混乱不堪的敌阵之中!
短兵相接,瞬间爆发!
部落联军的战士确实彪悍勇猛,虽遭突袭,损失惨重,但许多战士仍嚎叫着挥舞着各自的武器(弯刀、骨朵、长矛、甚至石斧)迎了上来。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感到了深深的绝望与恐惧!他们缺乏统一指挥的弊端在近战中暴露无遗,往往是各自为战,甚至互相阻碍。
“锵!咔嚓!”
一名凶悍的党项酋长,挥舞着一柄厚重的弯刀,狠狠劈向一名宁军刀盾手。那宁军战士不闪不避,猛地抬起左手的藤盾硬接!
“嘭!”一声闷响,弯刀砍入藤盾近寸,却未能将其劈开! 巨大的力道震得那党项酋长手臂发麻,他眼中刚闪过一丝惊愕,那名宁军战士右手的横刀已如电光般疾刺而出!
“噗嗤!” 锋锐无比的刀尖, 如同切豆腐般,轻易地刺穿了他身上的皮质胸甲,贯体而出! 酋长低头看着胸口涌出的鲜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另一边,一名白兰部的勇士挺矛直刺,宁军战士依旧以藤盾格挡,长矛滑开。战士顺势突进,横刀一记凌厉的斜劈!
“咔嚓!” 一声脆响,那碗口粗的木质矛杆,竟被 一刀斩断! 刀光未尽,顺势抹过那勇士的咽喉!
诸羌战士投掷出的骨朵,砸在藤盾上,也只是发出一声闷响便被弹开。吐谷浑骑兵试图冲击,却被地形限制和密集的弩箭射落马下。
宁军的破甲横刀与藤甲藤盾,在此刻展现出了压倒性的优势! 无论是皮甲、镶铁皮甲,还是敌人的兵器,往往一触即断,一碰即破! 而宁军身上的藤甲藤盾,却有效地防御了联军那些相对粗糙的武器的劈砍和箭矢的射击!加之宁军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而联军各自为战,混乱不堪。
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杀!
宁军将士三人一组,五人一队,配合默契,刀盾在前格挡突进,长枪在后突刺掩护,弩手在侧翼持续精准射击。他们如同一台台高效的杀戮机器,在敌阵中反复冲杀,所过之处,断刃与残肢齐飞,鲜血染红了谷道!
部落联军战士的勇气,在装备、战术、士气、指挥全方位的碾压下,迅速崩溃了。他们发现自己的武器很难对敌人造成有效伤害,而对方的刀却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动都能带走生命。各部族头领或死或逃,无法组织有效抵抗,残兵们彻底失去了战意。
“打不过!快跑啊!”
“散开!各自逃命!” (各种语言的溃逃喊叫)
不知哪个部族先开始溃逃,剩余的联军战士彻底失去了战意,哭喊着丢下兵器,不再听从任何命令,如同炸窝的马蜂般,向着来路和去路,甚至不顾一切地试图攀爬陡峭的山崖,疯狂逃窜。
然而,峡谷出口和归路,早已被徐破虏派出的精锐死死堵住! 一阵密集的弩箭和一次凶狠的突击,便将试图突围的溃兵杀了回去。试图爬山的也被崖顶的弩手一一射落。
“跪地弃械者不杀!” 徐破虏运足中气,用刚学会的几句简单羌语、党项语高声喝道。 宁军将士也纷纷跟着呐喊。
“投降!我们投降!”
“别杀了!投降了!”
幸存的两千余名部落联军士兵,早已被杀破了胆,闻言如蒙大赦,纷纷跪倒在地,将兵器扔得远远的,磕头求饶。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半个多时辰。五千余部落联军,被阵斩近两千,俘虏两千余人,仅有极少数趁乱钻入山林逃脱。 宁军方面,仅十余人轻伤,无人阵亡! 这是一场完美的、碾压式的伏击战!
徐破虏命令部下迅速打扫战场,收缴武器,看管俘虏,救治己方伤员和敌方伤者。
“将军,” 一名校尉押着几个看似不同部族头目模样的俘虏过来,“抓到了几个头人。”
徐破虏目光如电,扫过那些面带惊恐、彼此之间还带着戒备神色的俘虏,通过通译一番威逼利诱的审问。这些头人为求活命,很快便吐露了实情:
他们果然是爨氏以重金、盐巴、茶砖为条件,从高原上诸部落分别雇佣来的援军,计划前往胜境关增强防务。他们分属不同部落,互不统属,只是约定在滇西汇合后一同前往,完全不知道宁王大军已深入滇西,更不知道石门关外的“主力”和普安失陷的消息。其各自部族距离此地尚有十余日路程。
徐破虏闻言,心中更是大喜。此战不仅歼敌一部,更获取了至关重要的情报:爨氏确从外部请援,但援军是拼凑的部落武装,缺乏统一指挥,协同极差,且信息滞后! 这对整个南征战略,具有极高价值!
他立刻下令:“将所有俘虏按部落分开看管,严加审讯,榨干所有情报! 将战利品中的牦牛、肉干、青稞、盐茶等物资补充军需! 全军移至更隐蔽处休整半日! 同时, 派出加急信使,设法将此处战况与情报,火速呈报王爷!”
站在鬼见愁峡谷的尸骸与俘虏之间,徐破虏遥望东南方向,目光锐利如鹰。西线奇兵,已成功打入敌后,并取得了开门红。 接下来,他将如同一把插入爨氏肋下的致命尖刀,或继续隐匿待机,或择机再战,将搅动整个滇西,彻底打乱叛军的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