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饭桌边灯光柔和,八菜一汤摆得热气腾腾。
沈母一边给杭景枝夹菜,一边道:“景枝,后天你就开学了,学校都是集体宿舍,你到时给学校申请一下,就住家里?”
杭景枝顿了顿,柔声开口:“阿姨,其实我已经跟学校申请住宿了,高三了,课业重,住校会方便一些。”
“景枝啊,住家里,我让司机老刘接送你上下学,家里可比学校宿舍住得舒坦,你可以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沈父立刻说道。
“叔叔,哪能让刘叔天天接送我呀。”她笑了笑,低声道,“同学们都住校,如果我每天进出,反而不自在。”
“那你周末回来,或者寒暑假回来。”沈老爷子笑呵呵地说,“你的房间会一直空着。”
杭景枝抿唇,虽然她刚开始来到沈家的时候,是打定了主意,只要考上这里的高中,她就住宿,可是这段时间,沈家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很好,她似是在斟酌,半晌才温声开口:“如果有空,我一定回来看看叔叔阿姨和爷爷。”
她眸光温顺如水,语气轻缓,却一字一句都带着婉拒的意味。
沈母还想再劝,却被沈砚坻低声打断:“妈,她想住宿就住宿吧,住宿确实更方便。”
沈母愣了一下,只得作罢。
饭桌上的笑声渐稀。
众人仍在交谈,唯有沈砚坻一言未发。
他坐在杭景枝对面的位置,神情冷峻,眉峰低压,筷子在指间停顿了好几次,却一口饭也没送进嘴里。
只有他听出来了,杭景枝那话里的真正意思——
她分明是婉拒。
她不想再回来这里住了。
饭后,杭景枝回到房间,关上门。
她打开记事本,规划着高三这一年如何既把学习搞好,又能兼顾赚钱。
写到一半,门外忽然响了两下。
杭景枝微怔,起身去开门,一拉开,就看见沈砚坻站在门口。
“沈团长,你找我有事吗?”
沈砚坻沉默了一瞬,递给她一个信封,“这是给你的生活费。”
杭景枝诧异,没伸手去接。
沈砚坻一双暗沉的黑眸烙在她的脸上,见杭景枝半晌没接,再次开口道:“开学以后你住校,会有许多用到钱的地方。”
沈砚坻这一举动,杭景枝是没想到的,“沈团长,这个钱我不能收。”
她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谢绝他的好意:“沈团长,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能再拿你的钱,而且我已经赚到一点钱了,有存款。”
“杭景枝,你是我带来京市的,我对你有责任在,也有你母亲和我父母的嘱托。你年纪还小,开学后课业重,时间也要更多的投注在学习上,这笔生活费可以让你不需要担心生活上的问题,更好的学习,做你喜欢的事。”
明明是为人好的一番话,从沈砚坻嘴里说出来,却格外的语气硬,语调低冷。
杭景枝打断他,“沈团长,我母亲只是让你监督我考学,沈家也对我处处照顾,当然你也很照顾我,但是钱我不能拿,而且你没有支付我生活费的义务,请你收回去!”
她知道沈砚坻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类似于“借住”的关系。
还没到可以有数不清的金钱往来的地步。
沈砚坻面上神色不变,指节却在不经意间微微收紧,捏紧了信封边缘。
她一点都没有想过依靠他。
哪怕他想为她做更多,也没资格、没立场。
一瞬沉默,他最终收回手,把信封收回。
杭景枝默默松了口气。
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她转身回到屋里,打开桌子抽屉,拿出一个木盒。
她小心地递过去:“沈团长,这是之前爷爷送我的玉佩,不小心摔裂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找谁修?你……你能帮我看看,哪里能修吗?我想去问问。”
沈砚坻接过盒子,打开,里面玉佩已经断成了两截。
他指腹轻触那道裂纹,微不可察地皱了眉。
要修好,已经不可能。
但是。
他有一块一样的......
杭景枝看他半晌不说话,其实自己也深知应该希望不大,本来也是碰碰运气,觉得沈砚坻应该有认识的人或者门路,万一可以修呢。
她轻叹了口气,心中难掩失落,“沈团长,是不是已经没办法了。不能修也没事……”
“能修。”沈砚坻却在下一秒开口,语气笃定,“我认识人。”
杭景枝眼中顿时一亮:“太好了,沈团长,你能告诉我地址吗?我去问问。”
“他不见陌生人,”沈砚坻看她,“你给我就行。修好了,我再给你。”
杭景枝不疑有他,眼里满是感激:“那麻烦你了,沈团长。”
沈砚坻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杭景枝却开口叫住了他。
“沈团长。”
沈砚坻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她站在门口,柔和的灯光洒在她肩头。
柔软的衣料贴着她盈盈一握的腰线,长发垂落在肩头,整个人显得袅娜柔媚,格外婉约动人。
那双眼眸里,更仿佛盈着两汪温婉含蓄的春水:“沈团长,我以后应该不会常回来这里了。”她缓缓开口,“所以,我们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这段时间真的非常感谢你帮了我这么多的忙。”
她仰头望着他,一双盈盈水眸里满是认真、清澈。
她声音不大,却格外真诚,“真的,谢谢你。”
沈砚坻一双漆黑深沉的眸子看着她,薄唇紧抿,喉结微滚。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沈家永远是你的家。”
只是,话落的瞬间他整个人显得比平常更加的疏冷和沉寂。
他话不多,甚至说得不够好听。
但字字都压着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