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景枝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眼,朝她浅浅笑了笑:“我只是有这样一个打算,到时候再看吧。”
她顿了顿,又道,“妙妙,我等会儿还要去趟出版社,问问下期栏目需要什么题材,免得闷头乱投。”
“你还真是说干就干。”林妙妙忍不住摇头,“原先忙裁缝铺忙到飞起,现在又切换成文学青年的节奏,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执行力,化学公式都能倒背如流。”
杭景枝被她逗笑,微微弯眸:“裁缝铺那边,张师傅早就让我安心备考。再说高三冲刺,哪有空成天跑订单?写稿恰好——晚上熄灯前还能挤出一两个小时。”
“也是。”林妙妙托着腮帮,嗓音里带了点佩服,“省时、省力、还能挣稿费,等你拿到录取通知书,身上指不定又多了几张存折。”
“存折多也不嫌弃。”杭景枝眨了眨眼,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将来念书花销大,我得先给自己铺条路。”
“那你快去吧,我啊还得淘几本高考练习册刷刷题。”
出版社就在对街一栋旧式砖楼里。
“景枝你来了?”杭景枝一进门,坐在近门口位置的陈编辑就热情的开口打招呼。
杭景枝也忙笑着回应。
陈编辑年约40,在这家出版社干了10年了,这阵子在投稿上很多事情,杭景枝都是直接跟他对接的,一来二往,陈编辑已经对她很熟悉,笑着道,“《过雪的城》反响不错,读者来信夸你文笔细腻。正好总编在,刚还念叨你来着。”
杭景枝来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声音才走进去。
总编一见到是她,立刻高兴得很,“景枝,快坐,是又有稿件要投给我们出版社了?我们出版社呀,最近收的你几篇稿子都不错,真看不出来才读高三的小姑娘那么有灵气。”
杭景枝笑道:“那是因为总编你是我的伯乐,我今天来呀,是想看看最近需要什么类型的稿件题材,我往这个方向靠拢一下。”
总编挑眉,眼里满是欣赏:“你之前给《昆仑》、《新风文艺》的几篇投稿都很不错,我们出版社最近打算新开一个“乡音”专栏,需要几篇实地调研类的散文或采访记录。所以呀,我们计划组织几个人去市圳乡走一趟,就定在五一那几天。你要是感兴趣呀,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杭景枝听完,脑中飞快地转着日历节奏。
乡村调研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丰富的实践经历。
而且整天埋头在书本上也是闷得慌,去市圳乡调研的同时也可以顺便贴近大自然,体验乡土风情,正好可以劳逸结合一下。
她想去参加。
“总编,五一学校假期刚好有5天。”她语调不急不缓,“学校没有安排考试,我可以去。”
总编一怔,没想到她回复的那么爽快,笑道:“行啊,这份利索劲我们出版社就缺这样的。那就算你一个了。这个市圳乡距离京市好在也不远,坐车3个小时就到了,不过......”
她抬起头,正对上总编笑眯眯的目光,后者忽然语气一转,“你还是高中生,我们要在市圳乡待好几天呢,你还是得提前跟家里人打个招呼。”
杭景枝愣了一下,“我母亲现在不在京市……这调研不算什么危险工作,不用通知也行。”
总编闻言,咳了一声,状似随口一问:“那位沈团长算不算你家里人啊?”
杭景枝怔住了。
总编笑得意味十足,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语调轻快又带了点调侃:“景枝你可别跟我打哈哈,沈团长我也认识,去年有个军地采访活动,我跟沈团长的父亲、爷爷也见过几面。当时他们还提到了你之前在《昆仑》上投的那篇稿件,感觉沈家一家呀对你都格外关心。”
“你这次下乡调研,要是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可怕沈家来找我要人了。”
杭景枝点了点头,温声道:“我会说一声的。”
许伯琮敲门进来,把一本新杂志放到沈砚坻的桌上。
“老沈,你订的杂志到了。”许伯琮抬手擦了擦因为训练额头出的汗,又念叨一句,“你说你一个团长,怎么突然间喜欢上看文学刊物了?”
沈砚坻道了一声谢谢,长指从封底滑向封面——《新风文艺》,而后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直到找到那个熟悉的笔名。
许伯琮见他认真翻阅的样子,悻悻道:“那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沈砚坻神色未变,只是嗯了一声。
许伯琮绕到文工团排练厅,拎着包装精致的小袋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里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敲响了门。
白渺正在收拾着演出服,见到他微微一怔。
“许副连长?”她眼尾一挑,笑容盈盈,“你找我有事吗?”
许伯琮把礼物袋子递过去:“白渺,我听说你那支《绿云引》舞蹈拿了市里一等奖?还要代表文工团去各地参加巡演。我是特意过来恭喜你的,还有这是我托人从香江给你带回来的小礼物。你不要嫌弃。”
白渺眨了眨眼,笑容恰到好处地绽开:“许副连长,你消息挺灵通的嘛。”
她接过礼物,随意扫了一眼:“谢谢你啦,许副连长。”
《绿云引》是她今年春节文艺晚会独创的一支古典舞,韵味十足,台下掌声雷动。
她一跳完,文工团领导便点名要送去参加市里汇演、还有各地的巡演。
自从张雅莉从团里离开后,她在这里混的可是顺风顺水。
许伯琮看着她,一时间心口发热:“白渺同志,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能不能,认真考虑一下当我的对象?”
白渺手指顿了顿,心中一声冷笑……
副连长?不过是副营以下的低级军官。
他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什么话都敢问。
但她脸上丝毫不显,她轻轻垂眸,一副“我不想伤你”的样子:“许副连长,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想要走得更远一点。现在正是我关键的上升期,我希望将来能取得更高的成就,将来我可能还会跟团里出访,未来还有更多计划。”
她微微叹息:“等我再站得稳一点,再往上走一些……如果那时候你还愿意,那我们再说,好不好?”
许伯琮听得脸都涨红了,反而更觉得这是一种希望:
“那……那我等你。”
等许伯琮走后,她将门轻轻带上,回身时唇边笑意未减,只是眼神冷了几分。
“副连长?”她轻轻念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连‘连’都还不是呢,就敢妄想我白渺。”
杭景枝站在公用电话前,双手捧着话筒。
指节按下最后一位号码后,却迟迟没有再动。
她其实有些犹豫。
不知道是不是噩梦的余韵太长,她现在本能的不想跟沈砚坻多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