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分。
饭堂门口依旧热闹，菜香混着热气往外涌，人群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杭景枝与林妙妙并肩从食堂出来，手里拿着还没吃完的饭团，一路沉默。
饭堂里刚才的窃窃私语还回荡在耳边。
“就是那个杭景枝啊……你没看到她那照片？啧……”
“说是跟个男同志搂搂抱抱的……”
“你不知道吧，我听说她是从老家村里考来我们学校的，当时在村里的名声也很坏……”
“她那照片贴了好几个公告栏呢，她刚来学校的时候不还听说有两个男同学为她打起来了……”
她们走过操场时，有人刻意压低声音，又不加掩饰地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
林妙妙皱着眉，低声骂了一句：“真是没完没了。”
杭景枝却始终没说话。
她低头咬着饭团的动作慢了许多，眼神仿佛落在地面，却早已神游千里。
她当然听到了。
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带刺的话，都像被尖针扎进骨头里。
她不是没想过澄清——
可是她得顾忌沈砚坻。
上次，张雅莉的意思很明显，这就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快走到宿舍楼时，林妙妙忽然拍了拍她：“咦，快看，王妈又来给你送东西了。”
杭景枝抬头望过去，果然看见提着保温桶和个黑布包的王妈正站在女生宿舍楼下。
林妙妙跟杭景枝摆了摆手，笑了笑说：“那景枝，我先上去啦。王妈每个月都来给你送调养身体的东西，我都要习惯了。”
“哎呀，景枝！”王妈也看到了杭景枝，一脸喜色地迎上前，却又在她面前站定，打量了下她的面色，担忧道：“景枝，这几个月给你送的调理身子的药膳是不是没用呀？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又疼了？”
杭景枝瞧着王妈担心的神色，忙开口，“不是的，王妈你送过来的药膳很有用，我这几个月来例假都不疼了。我这次本来也没疼太厉害，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那也不能马虎。”王妈认真叮嘱，“这身体是自己的，咱们年轻姑娘家，哪能受着罪还不当回事？我这回给你送的是经期后喝的，补气养血，一会记得趁热喝了。”
杭景枝接过保温桶，点点头：“王妈，谢谢你，我会的。”
她低头垂着眼睫，顿了顿，忽而抬眸问：“王妈……沈团长他最近怎么样了？”
王妈手里动作微顿，脸上的神色一时间有些错愕。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景枝主动提起“沈团长”。
过去几个月，每次来送药膳，景枝会问老首长、参谋长、夫人的近况。
却从未问及沈团长。
这是头一回。
王妈顿了顿，犹豫了下开口：“景枝，你还真问得巧……本来今天，这药膳是沈团长要亲自来给你送的。”
杭景枝抬头，眼里明显浮现了一抹意外。
“是啊，沈团长说是顺路给你送，然后再回单位——可临出门前，好像出了点事，参谋长拦住他，脸色都变了。后来老首长和参谋长也都急匆匆出了门，应该是有急事。”
王妈压低声音，“我听不太清，只听说……”
她迟疑了下，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景枝：“……有人举报，说沈团长违反军队纪律。但具体是什么事儿，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事儿很严重，听说已经惊动上级了。所以，参谋长和老首长都很着急。午饭都没吃，就出门了……”
王妈的话还没说完，杭景枝的脸色已苍白如纸，她手里提着的保温桶差点脱了手。
“……王妈。”杭景枝强作镇定，把保温桶塞回王妈手里，“王妈药膳你先拿回去。我有点事。”
王妈愣住，刚想问她怎么了，杭景枝已经转身走了。
不是走，是几乎带着风地奔了出去。
教学楼后的那排公共电话亭人不多，她站在电话机前，手指微颤着拨通了沈家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
沈母接起来，听出是杭景枝的声音时，还温和地喊了她的名字，“景枝”。
“阿姨，”杭景枝几乎是开门见山地问，很急切很着急，“沈团长被举报的事……是不是和宣传照有关？”
沈母那边沉默了几秒，很讶异杭景枝也知道了这件事，想到王妈今天去给景枝送药膳，大抵是问起了砚坻情况才知道这回事。
沈母把大概情况跟杭景枝说了下。
说沈砚坻单位那边收到了一封举报信，举报信里面有他参加了商业拍摄的广告照片，一张被模糊了脸的，一张是原图。
沈母还不忘安抚杭景枝的情绪，“景枝，你也别太担心，这事砚坻他爸已经去处理了。而且还有老爷子在呢，很快就能解决的。”
沈母话落的瞬间，杭景枝的背脊像被什么冷水从上淋下，手指捏着听筒微微发颤。
果然是那张照片。
而且居然还有原图。
张雅莉是从哪里拿到的？
她已经把那张照片贴在了自己学校的公告栏，她也担下了她泼的污水，她为什么还要去写举报信。
这已经不是流言蜚语的问题了，而是要毁了沈砚坻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