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根本不相信,这世上当真有不透风的墙,也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什么万无一失的谋划。
这宫女之所以不说,不过是以为,她不说,就能周全她背后的人,让她背后的人,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罢了。
但,这宫女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只要跟人接触,就肯定会被聪明人发现她真正在意之人。
胤禛神色平静:“谋杀皇子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来人,把她拖下去,凌迟,她的九族,一律杖杀。”
那宫女翠儿再也撑不住:“莞嫔娘娘!奴婢都是为了您做事啊!莞嫔娘娘,求您救救奴婢!就算不是为了奴婢,也是为了给七阿哥积德,您这样谋害奴婢,难道就不怕报应在七阿哥身上吗?”
甄嬛怒目而视:“今日,若不是颂芝聪明,看出来了你的意图,只怕七阿哥已经浑身都被烫得没有一块儿好肉了!别说是你的狠话,便是真的有报应要来,也是先报应在你和你的指使者身上,我全然不怕!”
她说罢,冷着脸看向其他的宫女太监:“你们只看她的下场,便应当知道,今日的事,若不抓到幕后之人,你们死了也是白死。她自以为她在意之人不在九族之中,便甘心赴死。
可你们呢?
难道你们的在意之人,也不在九族之中吗?!”
那两个宫女和太监被吓得瑟瑟发抖,尤其是在翠儿被拖出去的时候,那小太监更是直接被吓尿了。
小太监哭诉道:“奴才,奴才要检举翠儿,她,她家中父母只疼爱弟弟,将她送进宫里只为了她的月钱,她根本就不在乎她的父母亲人,只在乎跟她同一个屋子的希儿!”
已经被拖到了院子里的翠儿尖叫起来:“不!不是这样的!”
甄嬛立刻看向了胤禛,眉头蹙起,眼睛里含着一层薄薄的泪水:“皇上!”
胤禛抬了抬手,神色冷淡地看向门口。
苏培盛立刻出去,亲自将翠儿拎了回来。
他将人一把扔在地上,温和地道:“你是个胆子大的,竟敢借皇上的手替你杀你父母弟弟,就是不知道,你那个朋友希儿,会不会怨恨你牵连了她的九族?”
翠儿满脸呆滞,嚎啕大哭:“奴婢,奴婢当年被富察家救过,是富察家给了奴婢再生的机会,奴婢的爹娘,本是要将奴婢卖给一个富商做小妾的,是富察家的小姐可怜奴婢,将奴婢送进了宫里做宫女。”
胤禛眉头微皱。
乌雅成璧则微微眯眼。
这母子两个都看着翠儿,不说话。
甄嬛和年世兰也看着翠儿,冷着脸听她说她是如何想为富察仪欣报仇,所以才想一石二鸟,既报复甄嬛的孩子,又报复甄嬛的。
这四个人,人均八百个心眼子,没有一个人相信翠儿的话。
翠儿越说,脸色越白,说到了最后,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门外传来动静,宜修面带惊讶地走了进来,先给乌雅成璧和胤禛行礼,行礼之后,疑惑地问道:“怎么这么大的阵仗?这是出了什么事?”
乌雅成璧神色疲倦地看了她一眼,难得的,一个字都不想跟她说。
无论是不是皇后做的,她都已经厌倦了给皇后扫尾了。
皇后已经疯魔,就算今日的事情不是她做的,日后,她也还是会做出别的事,根本不愿意让后宫安宁,让皇帝安宁。
乌雅成璧闭上眼睛捻动手里的十八子,神色冷淡平静,仿佛注视着芸芸众生的佛像一般。
宜修一眼就注意到了太后手里的十八子,早些时候她过来的时候,太后还没有戴这串十八子,以前,她也从未听说过,太后有这样奢侈昂贵的十八子。
胤禛淡淡地道:“皇后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宜修羞愧地道:“早些时候,臣妾性子有些急,冲撞了太后,臣妾回去之后越想越惭愧,就想着来跟太后道歉,谢罪。”
胤禛看向乌雅成璧:“太后可还好?无论何事,太后都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好。”
乌雅成璧温和地道:“皇帝不必担心哀家,不过是哀家人老话多,多说了皇后两句,皇后听得有些迷糊罢了,并没有她说的那样严重。”
胤禛听明白了——太后想要开导皇后,让皇后做好她一个中宫皇后该做的事,只是皇后并没有从心里顺服。
他看了一眼宜修,心里越发的厌烦不耐。
明明她年轻的时候,也是极稳妥的人,怎么如今竟然成了个妒妇,毒妇?
若今日之事不是她做的也就罢了,若是她做的,他就不得不考虑废后的事情了。
倘若一国皇后,只为了自己的私心考虑,全然不顾大清的将来,那,便是有柔则和太后的面子在,他也只能当机立断,以免造成更大的麻烦了。
宜修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发冷,甚至觉得自己骨血都被冻住了,叫她几乎不能呼吸。
许久,她才低声道:“皇上,是臣妾不好,臣妾已经真心认错,自今日起便茹素认错,日日警醒自己,绝对不会再犯错了。”
胤禛甩了甩手里的十八子,心里已经下了决断,他做事,反而没那么多顾虑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对太后道:“还是继续审问,抓出幕后之人最重要。”
年世兰抬起手,矫揉造作地擦了擦眼泪,故意露出了手腕上的珠子,眼见着宜修明显是看见了,这才开口道:“皇上,这翠儿看着还是不老实,不如把那个希儿抓来,当着她的面儿凌迟。
若这个翠儿还能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地重复出她的想法和动机,以及她是如何收买那两个宫女太监,叫她们对她端热茶靠近七阿哥的细节。
如此反复询问,不断追究细节,最后再将这十来遍的口供一一对照,都没有什么错处,那,臣妾便当真相信,这个翠儿没有说谎,而是当真为了富察仪欣报仇了。”
她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全都看向了她。
翠儿,更是惊恐地面容扭曲,当即就要大叫。
苏培盛看了一眼小夏子,小夏子立刻一把捂住了翠儿的嘴巴。
另外那两个宫女和小太监更是害怕得瑟瑟发抖,唯恐自己也被这般讯问,都软在地上无声地哭起来,想求饶,又怕惊扰了上座的那几位。
年世兰锐利的眼神毫无变化,认真地道:“这是哥哥在军中刑讯地方探子的法子,皇上,太后娘娘,皇后,诸位便是觉得臣妾狠毒,臣妾也坚持一定要这样做。
昭昭不止是臣妾的儿子,更是皇上的儿子,宫中龙嗣本就稀薄,竟还有人敢拿着九族来冒死行刺,万一跟反贼有关系呢?
若当真是反贼,这次被她侥幸逃过,日后她再用这样的法子来谋害皇嗣,岂非威胁到了咱们大清的江山?
为了大清,臣妾愿意背负心狠手辣的名头,甚至,被众人唾骂恐惧,只要能查出凶手,臣妾都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