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册里夹着张泛黄的校报剪报,纸边脆得像枯叶,稍微一碰就簌簌掉渣。加粗的标题在昏暗光线下透着股寒意:《艺术系女生坠楼身亡,警方初步认定为自杀》。
报道里说,苏晴是在1995年6月13日的雨夜从三楼楼梯口坠亡的,尸体被发现时,她穿着条鲜红的连衣裙,雨水把布料泡得发胀,像朵在泥地里绽开的罂粟,裙摆处撕开个三角形的破洞,边缘还挂着几根灰黑色的线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烂的。
她右手攥着面铜镜,镜面摔得粉碎,锋利的碎片深深扎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淌了满地,把楼梯口的水泥地染成了暗褐色,连第三级台阶的缝隙里都积着暗红的血垢,用铁丝都挑不干净。
报道末尾轻描淡写地提了句,说她生前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确诊轻度抑郁症——这便成了“自杀的主要原因”。
“不对。”我指着剪报下方附的遗物清单,指尖都在发颤,“清单里根本没有红裙子,只有三件蓝白校服、一件灰色外套,还有些课本笔记。”
校报配的现场照片里,那抹红在雨夜里格外刺眼,和她平时朴素的穿着格格不入,像有人硬套在她身上的。
张远翻到下一页,是份辅导员手写的访谈记录,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清,墨水在纸页上晕开,像未干的血迹。
“……苏晴近日常说镜子里有人盯着她看,半夜总听到敲门声,门外的人反复说‘该还镜子了’。
同宿舍同学反映,她常半夜爬起来对着镜子梳头,梳子在发间刮出‘沙沙’声,嘴里嘟囔着‘不是我做的’‘别找我’,有次甚至拿剪刀剪头发,碎发掉了一地,她说‘剪短了,她们就抓不住了’……”记录日期是1995年6月10日,距离她坠楼,刚好三天。
“等等!”刘宇突然指着记录末尾,那里有行红笔写的小字,被墨水晕得只剩模糊的轮廓,像血渗进了纸纤维,“这行字……写的什么?”
张远立刻掏出手机拍下来,放大后,那歪歪扭扭的字迹终于显露出来——像是用左手写的,笔画抖得厉害,墨水里还混着些暗红的颗粒,细看竟像是干涸的血渣:“她在找镜子里的人,三个……都要还……镜子碎了,就从倒影里抓……”
“三个什么?”赵磊皱紧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腕上的纱布,新鲜的血珠很快洇透了白色的布面,“三个镜子?还是……三个人?”他的声音发紧,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我们刚好四个人……”
“不管是什么,肯定和那些规则脱不了干系。”张远快速用手机拍着档案页,屏幕的光映得他脸色发白,“规则3明确提到‘不要长时间盯着镜子’,规则5说‘见到穿红裙的人必须闭眼’,而苏晴死时正穿红裙、攥镜子,这绝不是巧合。”
他突然翻到家庭信息栏,瞳孔猛地一缩,“你们看这个——她父亲是个木匠,最擅长做镜子框架,母亲早逝后,她从小跟着父亲在作坊里长大,档案里特别标注‘对镜面反射有近乎偏执的执念’。”
离开档案室时,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突然抬起头,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瞳孔像蒙着层白雾,根本看不清黑眼球的轮廓。
“那栋楼的镜子啊……都是她搬去的。”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门轴在转动,“白天搬不动,就等夜里,一步一步挪,镜子腿在地上磨出‘咯吱咯吱’的响,整栋楼都能听见……”
她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半截黄牙,“镜子里的路,是通黄泉的呢……”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刚想追问,她却已经低下头去,继续对着那张泛黄的报纸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红裙子,高跟鞋,敲错门咯……当年就敲错了,该找307的,偏偏敲了308的门……那个小姑娘,死得冤啊,到现在还在等说法呢……”
308?我后背突然窜起一阵寒意——我们宿舍隔壁就是308,那扇门常年锁着,黄铜锁芯锈得像块废铁,门把手上缠着根红绳,绳子早就发黑发硬,像浸过血又晒干的布条。
我猛地想起昨晚那渐行渐远的高跟鞋声,最后消失的方向,正是308门口!
回到宿舍时,走廊里的景象让我们三个同时僵住——楼梯口凭空多了面镜子,就立在正对我们宿舍门的位置,直线距离不到三米,像只盯着猎物的眼睛。
镜子边框是暗红色的,雕着缠缠绕绕的藤蔓花纹,藤蔓间嵌着几个模糊的人脸,眉眼扭曲,嘴角咧开痛苦的弧度,像是在无声地哭嚎。
镜面蒙着层白布,边缘处能瞥见底下的玻璃很旧,布满密密麻麻的划痕,细得像头发丝,又深又密,显然是被人用指甲反复刮过,看得人头皮发麻。
“谁把镜子放这儿的?”我记得昨天回来时,走廊还空荡荡的,连灰尘都铺得均匀,根本没有这东西。
张远和刘宇都摇着头,脸色凝重,只有赵磊的脸突然变得惨白如纸,他死死盯着那面镜子,嘴唇哆嗦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昨晚……我起夜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人在搬镜子。大概凌晨两点,我实在憋不住想去卫生间,刚摸到门把手,就看到楼梯口有个影子在动。”
“是谁?”张远追问,声音压得很低。
“是个穿红裙子的女生。”赵磊的声音发颤,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领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她背对着我,头发长得拖到地上,湿漉漉的,发梢一直在滴水,‘嗒嗒’地砸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水洼,泛着股腥气。她正拖着那面镜子往楼梯口挪,镜子底座在地上磨出‘吱呀’的响,像有人在哭……我吓得赶紧缩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可还是听到她在我们宿舍门口停了下来,站了好久好久……”
他突然捂住头,肩膀剧烈地颤抖,“她当时好像听到了我的动静,肩膀动了动,像是要回头……我甚至闻到她身上的味,又腥又臭,像生锈的铁片子混着烂掉的花……”
宿舍里瞬间陷入死寂。规则5清清楚楚地写着:如果在走廊里看到穿红色连衣裙的女生,必须立刻闭上眼睛数到十。赵磊昨晚不仅看到了,还盯着看了那么久——这算不算违反规则?
他是不是已经被“标记”了?我下意识看向他的手腕,纱布下的血迹似乎变深了,透着种诡异的暗紫色,像被什么东西污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