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天天来医院照顾我,变着花样给我炖汤,陪我说话解闷。她不再提那些奇怪的味道和深夜的脚步声,只是默默地给我擦手、掖被角,眼神里的担忧却像一层薄雾,始终没有散去。我知道,她心里肯定攒了一肚子疑问,只是怕触碰到我的伤口,便什么都没问。
住院第五天,医生检查后笑着说我恢复得很好,可以出院了。“回家好好休息,多吃点有营养的,很快就能养回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轻人恢复力强,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别留下心理阴影就好。”
我笑着点头应下,心里却清楚,有些阴影一旦刻进骨头里,就再也无法抹去。
出院那天,阳光格外好,微风带着暖意拂过脸颊。母亲帮我收拾行李,阿肯去办理出院手续。我站在医院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花草的清香,没有腐味,没有血腥气,一切都像回到了正轨。
“走吧,囡囡,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回家就能吃了。”母亲挽着我的胳膊,笑容温暖得像这春日阳光。
我点点头,跟着母亲走出医院。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恍惚间竟有种错觉——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一场因为失恋和压力过大而产生的荒诞幻梦。
回到公寓,母亲里里外外打扫房间,打开所有窗户通风。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熟悉的窗帘、茶几和书架,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阿肯把我落在林薇薇家的青铜铃铛送了回来,放在床头柜上,说能辟邪。铃铛表面还沾着些黑色的泥屑,和我曾经从手腕上抠出来的一模一样,但我已经不在乎了——邪术已经破了,不是吗?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异常平静。我按时吃饭、睡觉,晚上不再失眠,也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腐味彻底消失了,手腕上的伤口慢慢愈合,拆了纱布后,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像一条细小的蛇,安静地趴在皮肤上。
我开始整理房间,想把那些和陈默有关的回忆彻底清空。他送的书、衣服、玩偶,还有我们一起拍的照片,都被我装进纸箱,准备扔掉。整理到床头柜时,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青铜铃铛上。
铃铛静静地躺在那里,宛如沉睡的精灵,它那冰凉的金属表面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冷光。我凝视着它,仿佛能感受到它所蕴含的故事和秘密。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拿起铃铛,生怕惊醒它的梦境。当我的手指触碰到铃铛的瞬间,一股凉意顺着指尖传遍全身,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慢慢地将铃铛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它的每一个细节。铃铛的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一丝瑕疵,只有一些岁月留下的痕迹,诉说着它曾经的经历。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摇了一下铃铛。
“叮——”
清脆的铃声在房间里回荡,宛如天籁之音。这声音如同雨滴落在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向四周扩散开来。每一个音符都如此纯净、清脆,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然而,就在铃声渐渐消散的瞬间,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钻进了我的鼻腔。这味道很淡,淡到几乎难以察觉,但却又如此真实,让人无法忽视。
我皱起眉头,努力分辨着这股味道。渐渐地,我意识到这是一种腐味,一种让人作呕的味道。它与清脆的铃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很淡,却无比熟悉,像一根细小的针,瞬间刺破了我强装的平静。
心脏猛地一缩,手里的铃铛差点掉在地上。我用力吸了吸鼻子,那味道却消失了,只剩下房间里百合香薰的甜腻气息。“是错觉,一定是错觉。”我对自己说,把铃铛放回原处。
可没过几秒,那腐味又出现了,比刚才更浓了些,带着潮湿的腥气。
我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穿衣镜。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眼神疲惫,手腕上的疤痕清晰可见。而镜子里我的身后,靠近窗帘的地方,好像站着一个模糊的白影。
那白影很淡,像水墨画在宣纸上晕开的痕迹,长发垂到腰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我吓得浑身一僵,死死盯着镜子。白影缓缓转过身,长发下依旧没有脸,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暗,像吞噬光线的黑洞。
“啊!”我尖叫出声,手里的铃铛“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镜子里的白影瞬间消失了,腐味也跟着散去。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狂跳不止,冷汗浸湿了后背。那种被窥视的恐惧,像潮水般再次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短信提示音。我颤抖着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新短信,发件人是乱码,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内容只有一句话,用中文写的:
“红绳断了,但我还在。”
我盯着那条短信,浑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手腕上的疤痕突然开始发烫,像有细小的火苗在皮肤下游窜,和我刚戴上红绳那天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终于明白了。那个在曼谷夜市送我红绳的女人,那个藏在红绳和陶罐里的怨念,那个没有脸的灵体,根本没有消失。
林薇薇只是一个执行者,一个被嫉妒冲昏头脑的棋子。真正的邪术,从我戴上红绳的那一刻起, 可能只有我和林薇薇之间测底死掉一个,这个邪术才可能停止吧。
而这一次,我身边没有阿肯,没有糯米和桃木刀,只有我自己,和手腕上那道永远无法消失的疤痕。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唱歌,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可我却觉得,房间里的空气正在慢慢变冷,那股熟悉的腐味,正从镜子里、从衣柜里、从门缝里,一点点渗出来,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慢慢向我伸来。
不过,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过了一周,我从几个共同的朋友那里听到了消息——林薇薇死了,死在她逃亡的出租屋里,据说死状很惨,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腐味,和我曾经闻到的一模一样。
而从那之后,纠缠我的腐味和灵体的影子,好像真的消失了。手腕上的疤痕不再发烫,夜里也听不到奇怪的脚步声,生活终于一点点回到了正轨。
只是偶尔在午夜梦回时,我还是会想起那个没有脸的白影,和手腕上那道永远无法抹去的疤痕,提醒着我那场惊心动魄的经历,永远烙印在了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