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镜子。”我把零碎的信息在脑子里拧成一股绳,突然想明白了,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她的目标根本不是我们,是镜子里的我们。她想让镜中的自己爬出来取代我们,或者把我们困在镜子里,永远陪着她,重复她死前那些被霸凌、被羞辱的痛苦。”
张远沉重地点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苏晴死前说总有人在镜子里看着她,说不定她看到的不是别人,是我们——或者说,是我们的之前的模样吧。
档案里提过,她被同宿舍的三个女生长期霸凌,那些人总把她推到镜子前,逼她看自己被撕破的衣服、红肿的脸颊,骂她是‘丑八怪’‘没人要的野种’。”
他翻出存着的档案照片,放大后指着苏晴同宿舍的三个女生,“你们仔细看她们的脸。”
照片里的三个女生在阳光下笑得刺眼——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梳着高马尾,嘴角右侧有颗米粒大的痣,位置和形状都跟张远嘴角的痣分毫不差;
一个举着台老式胶片相机,穿件蓝白格子衬衫,笑起来嘴角会往左边歪,连眼角的细纹都和刘宇一模一样;
还有一个穿着运动服,胸前别着校运会的铜牌,身材高大,肩膀宽得能把镜头占去一半,皱眉时额头会拧出三道竖纹,活脱脱是赵磊的翻版。
“转世……”赵磊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破布,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她在找她们的转世报仇……我们三个,就是那三个霸凌者的转世……”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掌心冰凉刺骨,像攥着块冰,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林默,你不一样!你跟她们谁都不像!你快走吧!这栋楼的大门每晚12点会开一次,是给‘她’出去的时辰,你趁那个时候跑,也许还来得及!”
我看着照片里那三个陌生的面孔,心脏沉得像灌了铅。那我呢?照片里没有和我相似的人,为什么我会住进307?辅导员说“必须住满四个人”,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还是说,我也是这场复仇里的一环,只是还没看清自己扮演的角色?
那天晚上,11点的钟声刚落,楼梯口的镜子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有人在耳边咬碎玻璃,细锐的碎裂声顺着走廊飘过来,钻进每个毛孔里。
紧接着,是梳头声——“沙沙沙”,轻得像羽毛扫过皮肤,却异常清晰,仿佛有人就站在宿舍门外,正用桃木梳慢慢梳理长发,潮湿的霉味混着洗发水的残香从门缝里钻进来,勾得人心里发慌。
“别听!”张远死死捂住耳朵,指节泛白,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发抖,“那声音会勾魂,让你忍不住想开门看!上一届那个失踪的男生,就是听到梳头声打开了门,再也没回来!”
可那声音像长了钩子,顺着耳道往脑子里钻,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苏晴的样子——她坐在镜子前梳麻花辫,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发梢,她对着镜子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后来她被推倒在镜子前,辫子散了,眼泪混着鼻血往下流,镜子里的人影都在嘲笑她……
就在这时,刘宇的床铺传来了呼吸声。比前一晚更重,更清晰,甚至能听到翻身时被子摩擦的“窸窣”声,间或夹杂着梦话:“别拍……别拍我……镜子里的不是我……”
“她在模仿刘宇!”赵磊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嗒嗒”响,“她想让我们以为刘宇回来了,让我们忍不住去看,去数人数!规则3里写着,永远不要数宿舍里的人数,尤其是在镜子前!”
我们三个死死闭着眼睛,手攥着手,指甲几乎嵌进对方肉里。不敢说话,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缓,生怕一丝动静就会惊动门外的东西。
梳头声持续了很久,节奏越来越快,“沙沙”声变成了“唰唰”声,像是越来越不耐烦,梳子划过头发的声音渐渐尖锐,像用铁片刮玻璃,刺得耳膜生疼。有几次,还能听到“咔哒”声,像是梳子勾住了打结的头发,硬生生扯断了几根。
直到凌晨3点,那声音突然停了,毫无征兆,像被人掐断的录音带,空气里还残留着发丝被扯断的脆响。
紧接着,高跟鞋声从楼梯口传来——“咚、咚、咚”,一步比一步沉,一步比一步稳,没有丝毫犹豫,像是早就确定了目标。鞋跟敲击地面的力道重得惊人,整栋楼的地板都在跟着颤,连床板都“吱呀”作响。
但那声音没有停在我们门口,而是径直走了过去,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消失了——那是308宿舍的方向,那扇常年紧锁的门。
我们甚至听到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咔哒”声,轻得像雪花落地,却在走廊里炸得像惊雷,随后是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古老而沉重,像打开了尘封的棺材,紧接着,一道女人的低笑声飘过来,又甜又怨,像浸了蜜的毒药。
“她……她走了?”赵磊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小心翼翼的,像怕惊扰了沉睡的魔鬼。
张远没说话,突然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唰”地射向门口。
门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是用指甲硬生生刻出来的,深沟里渗着暗红色的血珠,像刚凝固的血浆:“还差一个”。
还差一个?差谁?
我猛地想起档案里的剪报——苏晴是被三个女生霸凌致死的。张远、刘宇、赵磊是她们的转世,那第四个呢?难道是我?可我分明不是霸凌者,档案室的老太太说过,我是那个旁观者,那个懦弱的、什么都没做的旁观者。
“她要找的,从来都不是三个。”张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可怕的平静,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是四个。三个霸凌者,一个旁观者。她要的是一场完整的‘谢罪’。”
他转过头看向我,眼神里的怜悯像针一样扎在心上,“林默,对不起,看起来是前世的我们把你拖下水了。你就是那个‘还差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