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典型症状,别太担心。”张医生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你要记住,林薇的离开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好,我知道了。”挂掉电话, 医生在挂掉电话之后,也在病人的档案上面写到,“病人正在恢复中,待病人回复完好,就可以判刑。”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我是谁?我是那个在林薇病床前守了三个月的深情男友,还是那个在她耳边低语“别怕,很快就好”,却一点点收紧绳索的恶魔?
镜子里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眼神里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和陌生。那是“他”,是另一个我,是知道所有真相的我。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却又隐隐兴奋。我赶紧转过身,不敢再看镜子,怕自己会忍不住对着那个微笑的倒影说“你说得对”。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决定出去走走,也许新鲜空气能让我的精神好一点——其实是想找个地方抽烟,家里的烟味太淡,盖不住那若有若无的、让我心痒的铁锈味。
我换了件干净的衬衫,走到玄关换鞋时,目光再次落在林薇的粉色拖鞋上。那双拖鞋看起来有些脏,鞋跟上沾着一些暗红色的泥土。我皱了皱眉,弯腰想要把泥土擦掉,手指却突然停住了。
这不是泥土。
暗红色的痕迹已经干涸,结成了坚硬的小块,边缘泛着黑紫色。我曾经在无数个深夜里描摹过这种颜色,在她的手腕上,在我的指缝里,在卧室的地板上。这是林薇的血,是我亲手“画”上去的。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头顶,却伴随着一阵隐秘的快感。怎么会这样?林薇最后那段时间一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根本不可能出门,她的拖鞋上怎么会有血迹?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幻觉,是悲伤过度产生的幻觉。但指尖触到那粗糙的血痂时,真实的触感让我心跳加速。
“阿哲,你在干什么?”
林薇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就在我身后。我僵硬地转过身,看到她站在客厅中央,穿着那件碎花裙子,头发湿漉漉的,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只是她的裙摆上沾着大片的暗红色污渍,像是被鲜血浸泡过。那是她最后穿的裙子,米白色的底,缀着淡紫色的小花,被血浸透后,变成了深褐色,像一幅扭曲的画。
“薇薇……”我惊恐地看着她,“你的裙子……”
林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笑容变得诡异起来。“哦,这个啊,”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是你帮我洗的呀,你说红色很衬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像被骤然抽走了所有思绪,只剩下嗡嗡的鸣响。一些模糊的画面却在脑海中疯狂闪过:昏暗的灯光下,人影在墙壁上扭曲摇晃,飞溅的红色液体像破碎的星辰,溅在米白色的墙纸上开出妖冶的花,还有林薇惊恐的尖叫,像生锈的刀片划过玻璃,尖锐得刺穿耳膜,在空旷的房间里反复回荡……
那天晚上的画面总是这样,像坏掉的电影胶片,在记忆深处断断续续地闪回,每一次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浓重的腥气。
那天晚上,我提前下班回家,手里攥着给她买的项链——一条细细的铂金链,坠着小小的十字架,在路灯下泛着温柔的光。
我选了很久,想象着它扣在她纤细脖颈上的样子,觉得她戴着一定像个纯洁的天使,永远属于我一个人的天使。推开门时,客厅的灯没开,只有卧室的门缝里透出暧昧的暖光,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眼底。
我听到了声音,不是她平日里温柔的絮语,而是混合着喘息的低吟,还有一个男人低沉的笑声,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心脏。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耳边的世界突然变得死寂,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声音。
我像被抽走了骨头,脚步却异常轻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指尖触到卧室门板的瞬间,木质的冰凉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
我缓缓推开虚掩的卧室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然后我就看到了——林薇躺在床上,头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
那个叫张浩的男人压在她身上,他的手正按在她裸露的腰侧,她最喜欢的那条碎花裙子被粗暴地掀到腰上,布料皱成一团,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潮红,眼神迷离,嘴里还溢出细碎的呻吟。
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彻底碎裂了,发出清脆的声响。手里的首饰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项链从里面滑出来,细细的链条在地板上滚动,十字架吊坠撞到墙角,发出微弱的回响。
床上的两人猛地惊醒,林薇的眼神从迷离瞬间转为惊恐,她慌乱地想要拉下裙子,脸色在暖光下变得惨白如纸。而那个男人,张浩,他甚至没有立刻起身,只是转过头,嘴角还挂着一丝轻蔑的笑,像在看一个闯入者的笑话。
回响的空屋
张浩是她的同事,我在公司聚会上见过几次,总是穿着熨帖的白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笑眯眯地给大家递饮料,看起来人畜无害,像个老实本分的书生。
林薇曾经在饭桌上提过他:“张浩人挺好的,就是开会时有点啰嗦,总爱揪着细节不放。”
那时我还笑着附和,现在想来,那哪里是啰嗦,分明是借着工作的由头在调情,那些看似无意的关心、频繁的加班邀约,全都是我被蒙在鼓里的证据。
我没有冲进去,也没有说话,只是像尊石像般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在我和林薇亲手布置的卧室里苟合。
刚才掉在地上的项链被我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手里,十字架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留下深深的印记,可这点疼根本比不上心脏被撕裂的剧痛。
我死死地盯着林薇的脸,看着她闭着眼睛扬起脖颈,发出细碎的呻吟,那声音曾经只属于我,现在却成了取悦另一个男人的利器;看着她的手指抓着张浩的后背,指甲深陷进皮肉,那样的热情和投入,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