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的到来,并非如同碎骨回廊的穴居蝮蜥那般带着咆哮与腥风,而是悄无声息,如同雾隐星本身一样,在朦胧中渗透,在寂静中完成。
那是在一次罕见的、能量脉动异常强烈的“活跃期”,回音菌林的磷光几乎炽烈到刺眼,连永续的浓雾似乎都变得稀薄了一些,隐约能感受到上方遥远星空中传来的、某种异常的能量涟漪。部落的长老们聚集在共鸣广场那几根巨大的石笋下,闭目凝神,仿佛在解读着空气中无形的讯息。一种莫名的躁动不安,在族人间弥漫。
沙隆斯正跟随工匠莫斯,学习如何将一种新发现的、带有微弱韧性能量的“胶质菌”的分泌物,均匀地涂抹在护甲的关键连接处,以增强其耐磨性和对能量冲击的缓冲。他的手指沾满了粘稠冰凉的透明胶质,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涂抹的厚度和均匀度。
突然,整个菌林的光线似乎扭曲了一下。并非变暗或变亮,而是一种……被无形之力拨动的感觉。所有雾隐民,无论正在做什么,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抬起了头。沙隆斯头顶的发辫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起来,并非捕捉到了某种振动,而是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浩瀚而冰冷的“压力”,这压力并非作用于身体,更像是直接作用于感知层面,作用于他们与生俱来的、与迷雾共鸣的本源。
紧接着,没有任何先兆,数道巨大的、流线型的黑影,如同撕裂布帛般,悄无声息地破开了菌林上空厚重的雾霭,缓缓降下。它们并非生物,而是某种光滑得不可思议、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造物,表面没有任何明显的缝隙或标识,只有一种绝对的、非自然的几何美感。它们悬浮在半空,投下的阴影瞬间吞噬了大片磷光,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菌林陷入了一片死寂。连最微小的虫鸣都消失了。
雾隐民们本能地聚集起来,猎手们握紧了武器,植育者和工匠们则警惕地将年轻一代护在身后。沙隆斯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紧紧握着那柄尚未完工的短矛,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不速之客。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这超出了他对世界的所有认知。这些金属造物散发出的“声音”是彻底的死寂,仿佛它们本身就是一个吞噬所有振动的黑洞,这与雾隐星万物皆有“声”的法则截然相反。
其中一艘金属造物的腹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门户,一道柔和却不容置疑的光柱投射下来,照亮了满是苔藓和菌类的地面。几个身影从光柱中缓缓走下。
他们与雾隐民截然不同。身材高大,接近卡洛斯这样的成年男性猎手,但体型更加匀称修长,覆盖着样式统一、质地未知的紧身服饰,外面罩着带有简洁线条和微光纹路的轻甲。他们的头部被造型流畅、带有护目镜的头盔完全覆盖,看不到面容。他们行走的姿态从容而精准,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与雾隐民在复杂地形中那种适应性的、略带谨慎的步伐完全不同。
为首的一人,其盔甲上的纹路更为复杂,肩甲也更加宽厚,他抬手,在腕部一个装置上操作了一下。一个清晰、冷静,不带任何口音和情绪波动的声音,以雾隐民能够理解的振动频率,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
“吾等来自阿瑞斯星,银河系的守护者。根据《星际文明接触与发展协议》,现对编号γ-739,俗称‘雾隐星’的星球及原住民‘雾隐族’进行初步评估。你族展现出的独特环境适应性与生物感应天赋,符合阿瑞斯‘特殊环境战术学院’的遴选标准。”
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留给这些“土着”消化信息的时间。
“现依据评估结果,征召适龄个体,前往阿瑞斯星接受系统化训练与教育,为维护银河系的和平与秩序贡献力量。这是荣耀,亦是责任。”
没有询问,没有商量,只有平静的宣告。
部落一阵骚动。恐惧、疑惑、愤怒的低沉嗡鸣在人群中传递。老猎手戈尔加站了出来,他花白的发辫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独眼中的锐利丝毫不减:“陌生的来客!我们世代居住于此,与雾共存。我们不了解外面的星河,也不需要什么荣耀和责任!请离开我们的家园!”
那名阿瑞斯指挥官(沙隆斯后来才知道这个称谓)甚至没有看向戈尔加,他的护目镜扫过聚集的雾隐民,那冰冷的视线仿佛能穿透血肉,直接评估着每个人的“价值”。
“抵抗无益,亦不明智。” 脑海中的声音依旧平稳,“阿瑞斯的意志,即是银河的秩序。被遴选者,出列。”
随着他的话语,一道淡蓝色的光束从悬浮的飞行器上扫下,如同探照灯般在人群中移动,最终锁定了包括沙隆斯在内的几个年轻人——雷克、艾拉,以及其他两三个在各自领域展现出潜力的少年少女。
沙隆斯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了自己,并不粗暴,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强制性。他看向父亲卡洛斯,卡洛斯的拳头紧握,骨节因用力而发白,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愤怒,但他没有动。沙隆斯又看向母亲萨玛,萨玛捂住了嘴,眼中泪水无声滑落,身体微微颤抖。
他知道,反抗是徒劳的。这些存在展现出的力量,远超碎骨回廊最危险的生物。他深吸一口气,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孢子、湿土和家园气息的空气,此刻变得无比珍贵。他向前迈出了一步,走出了人群。雷克似乎想反抗,低吼了一声,但被那蓝色光束一照,身体便僵住了,不情愿地也跟着走了出来。艾拉则异常平静,她甚至没有看那些阿瑞斯人,只是最后望了一眼那株巨大的幽光菇,然后默默地走到了沙隆斯身边。
没有告别的时间,没有多余的言语。蓝色的光束变得更加凝实,笼罩住他们几个。沙隆斯感到脚下一轻,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扭曲,回音菌林的磷光、亲人们悲痛的面容、熟悉的潮湿空气,都在瞬间被拉扯、远去,最后陷入一片纯粹的、失重的黑暗与寂静之中,只有那阿瑞斯指挥官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留下的最后回响:“欢迎来到更广阔的世界,候选者们。”
……
当沙隆斯再次恢复感知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是一个纯白色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巨大房间,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散发着均匀柔和的冷光,看不到任何光源。空气干燥、洁净,带着一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味道,完全失去了雾隐星那种富含水汽和生命气息的质感。他感到一种轻微的重力不适,似乎这里的重力场与家乡略有不同。
他和其他几个被带来的雾隐族少年,都穿着统一的、柔软的灰色衣物,原来的兽皮护甲和武器都被收走了。雷克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试图找到出口或缝隙,但四面光滑的墙壁浑然一体。艾拉则蜷缩在角落,闭着眼睛,仿佛在试图隔绝这个令人不安的新环境。
过了一会儿,一侧墙壁无声地滑开,一名没有穿戴盔甲、身着银色制服、面容严肃的阿瑞斯男性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个平板状的发光设备,目光扫过几个少年,用标准的阿瑞斯通用语说道(一种通过空气中特定频率振动传递的语言,他们似乎被瞬间植入了基础理解能力):“我是你们的初步引导员,编号K-73。接下来,你们将接受一系列身体检测与天赋评估。跟上。”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沙隆斯沉默地跟上,雷克低声抱怨了一句,也被那引导员冰冷的眼神制止。他们穿过一条条同样纯白、毫无特征的走廊,最终进入一个布满各种奇异仪器的房间。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被设定好的程序,单调而严格。他们接受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检测——骨骼密度、肌肉强度、神经反应速度、能量亲和度……尤其是对他们独特的雾气生成腺体、发辫感知系统和单翼平衡器官,进行了极其详尽甚至有些粗暴的探查。沙隆斯忍受着各种仪器贴附在皮肤上的冰凉触感,能量扫描穿透身体时产生的轻微麻痹感,以及被迫展示雾气操控时,那种被完全“看穿”的不适。
评估结果出来后,他们被正式编入了“阿瑞斯特殊环境战术学院”。学院位于一座巨大的人造星环上,这里模拟了银河系中多种极端环境,从熔岩地狱到冰封星球,从强重力区到近乎真空的失重地带。而沙隆斯和他的族人们,主要被分配在“高湿度、低能见度环境适应与战术应用”分院。
学院的生活与雾隐星截然不同。一切都讲究效率、数据和标准化。他们学习阿瑞斯星的历史、银河系的法律(主要由阿瑞斯制定)、各种能量武器的原理和使用、基础格斗技巧,以及最重要的——如何将他们的天赋系统化、战术化。
沙隆斯的教官是一位名叫“塔尔”的资深士官,他来自一个视觉退化但听觉异常敏锐的种族,对声音和振动战术有着深刻的理解。他很快发现了沙隆斯在耐心、观察力和环境掌控方面的潜力。
“沙隆斯!”塔尔教官的声音如同金属撞击,在模拟沼泽的训练场内回荡,“记住!你的雾气,不是用来隐藏自己的!那是懦夫的行为!它是用来控制战场、分割敌人、制造恐慌的工具!是武器!”
训练场内,模拟的浓雾发生器喷出与雾隐星截然不同的、带着化学制剂味道的人工雾气。沙隆斯需要在这些雾气中,利用发辫和单翼,锁定不断移动的声源目标(模拟敌人),同时还要规避模拟的能量陷阱和自动哨戒武器的攻击。
起初他很不适应。人工雾气的“质感”与家乡的不同,干扰更多。学院的战术强调主动出击和高效歼灭,与他自幼学习的“以逸待劳”、“后发制人”的理念存在冲突。他常常因为过于谨慎,错过了塔尔教官规定的攻击时限。
“太慢了!沙隆斯!你在等什么?等敌人自己撞上你的刀吗?”塔尔教官的斥责毫不留情。
沙隆斯沉默地承受着。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方式,而是开始尝试将学院的战术要求,与自己的本能融合。他不再仅仅被动地等待,而是开始主动利用雾气。他尝试着将呼出的、带有自身生物标记的绿色雾气(这被学院仪器判定为具有微弱能量干扰和生物信息伪装特性)与人工雾气混合,制造出更难以被传感器穿透的雾障;他利用发辫感知,提前预判模拟敌人的移动轨迹,然后引导雾气遮蔽关键的路径或掩护队友(其他被选拔来的、拥有不同天赋的异星学员)的行动。
他进步缓慢,却异常扎实。塔尔教官虽然依旧严厉,但斥责声中开始偶尔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认可。“控制范围扩大百分之五!能量干扰强度提升!对,就是这样!用你的雾,去‘听’,去‘引导’,而不是仅仅去‘看’!”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他进入学院一年后的一次大型模拟对抗演习——“猎场围剿”。所有低年级学员被随机分为红蓝两队,在一个模拟了复杂城市废墟与地下管网的环境中,进行夺旗与歼灭战。沙隆斯被分在了红队,而他们的对手蓝队,在人数和重型装备上占据了明显优势。
战斗一开始,红队就陷入了被动。蓝队依靠火力优势,稳步推进,不断压缩红队的活动空间。红队的指挥官,一个来自高重力星球、性格冲动的学员,决定集中力量,在中央广场与蓝队进行决战。
沙隆斯所在的侦查小组被派往侧翼骚扰,但他敏锐地通过发辫感知到,蓝队的主力虽然被吸引在中央,却有一支精锐的小分队,正借助地下管网的复杂地形,悄无声息地绕向他们旗帜所在的后方据点。一旦旗帜被夺,正面战场再胶着也是徒劳。
他立刻通过小队通讯(一个佩戴在耳廓后的微型装置,能将思维转化为加密信号)向指挥官汇报。然而,杀红了眼的指挥官根本听不进去,认为那是蓝队的疑兵之计,命令他们按原计划行动。
沙隆斯看着身旁几个同样焦急却无可奈何的队友,又感知着那支蓝队小分队越来越近的、刻意压抑却依旧被他捕捉到的振动。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没有听从命令前往侧翼,而是独自脱离小组,如同真正的雾隐民猎手般,融入了废墟的阴影和弥漫的(模拟)硝烟之中。他快速移动到连接地下管网与红队后方据点的几个关键通风口和断裂的管道处。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保留,将体内腺体的能力催发到极致。一股远比平时浓郁、带着明显生物活性特征的深绿色雾气,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并非扩散,而是被他用意志引导着,如同有生命的触手,迅速灌入那些通道入口,并在出口处凝聚不散。他不断移动,在不同的节点重复这一过程,很快,红队后方据点与地下管网连接的区域,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带着微弱能量干扰的绿色迷雾彻底封锁。
那支蓝队精锐小分队一头撞进了这片突如其来的浓雾中。他们的传感器瞬间失灵,视野降至极低,连队员之间的通讯都受到了强烈的干扰,充满了杂音。更可怕的是,这雾气似乎带着一种扰乱方向感的效果,让他们在熟悉的管网中也变得晕头转向,如同无头苍蝇。
而沙隆斯,则如同回到了碎骨回廊,回到了他熟悉的狩猎场。他闭着眼睛,仅凭发辫的感知和单翼对气流细微变化的捕捉,如同鬼魅般在雾中穿梭。他并不与这些装备精良的对手正面交锋,只是如同一个无形的引导者,利用地形和雾气的掩护,时而投掷碎石制造声响吸引注意,时而用简易的绊索制造混乱,时而出现在某个落单队员的身后,用训练用的振动匕首(只会留下标记,不会造成真实伤害)轻轻一点,然后迅速消失在雾中。
蓝队小分队彻底陷入了混乱和恐慌。他们无法判断敌人在哪,有多少人,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威胁。他们胡乱射击,却大多打在了空处或同伴的护甲上(训练模式会记录误伤)。他们的队形散了,士气崩溃了。
就在沙隆斯凭借一己之力,将这支精锐小分队困在雾中,逐个“击破”之时,正面战场也发生了变故。红队指挥官鲁莽的决战计划果然失败,红队主力损失惨重,被迫撤退。然而,当蓝队主力兴冲冲地冲向红队旗帜所在地时,却愕然发现,那里早已被一片诡异的绿色迷雾笼罩,他们派出的奇袭小队音讯全无,而红队的残存力量,则依托这片迷雾,构建起了新的、难以逾越的防线。
演习的结果,是红队虽然未能获胜,却因为沙隆斯的临阵决断和出色的雾区掌控,成功保住了旗帜,避免了被全歼的结局,取得了战略上的平手。
演习结束,模拟环境消退。沙隆斯独自一人站在渐渐散去的绿色雾气中,深灰色的皮肤因能量过度消耗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他猩红的眼眸却异常明亮。他看到了蓝队那支小分队成员被导引机器人带出时,脸上残留的迷茫与惊惧;他也看到了红队幸存队员们投来的、混杂着惊讶、感激和一丝敬畏的目光。
塔尔教官大步走到他面前,依旧是那副严肃的表情,但眼神深处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用力拍了拍沙隆斯的肩膀,那力量几乎让他一个趔趄。
“干得漂亮,小子!”塔尔教官的声音依旧洪亮,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冷,“无视愚蠢的命令,洞察战场的本质,利用环境,以弱制强!这才是特殊环境战术的精髓!从今天起,你的代号就是——‘雾隐者’!”
“雾隐者……”沙隆斯在心中默念着这个代号。这并非他族人的称呼,却精准地概括了他在此地的价值。他用自己的方式,在这座冰冷的学院里,赢得了一席之地。
也正是在这次演习后的评估与总结大会上,沙隆斯第一次注意到了那个身影。
他坐在礼堂的前排,与其他学员穿着同样的学院制服,却显得格格不入。他有着俊朗而温和的容貌,黑色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那双眼睛……沙隆斯从未在任何一个阿瑞斯人眼中看到过那样的眼神。那不是塔尔教官的严厉,不是引导员的冷漠,也不是其他学员或好奇、或竞争、或傲慢的目光。那是一种……沉静的,带着某种深思与悲悯的眼神,仿佛在注视着这片星河中所有的冲突与伤痛,并为之感到惋惜。
当演习报告提到沙隆斯的“雾隐”战术,以及其造成的“非致命性精神压制与团队瓦解”效果时,不少教官和学员都流露出对这种“不够直接”、“过于取巧”战术的轻视。唯有那个黑发青年,听得格外专注,甚至微微颔首,看向沙隆斯的方向时,目光中带着一丝清晰的欣赏与……理解。
后来沙隆斯才知道,他就是安迷修,幽冥军团灰冥分队队长,路法总长的(养)子,也是学院中一个特殊的存在——他强大,却厌恶无谓的争斗;他地位尊崇,却对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平等的尊重。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学院的战术图书馆,沙隆斯正在查阅关于能量场与感知干扰的文献,安迷修恰好坐在他不远处的座位上,阅读着一本厚厚的、似乎是关于星际哲学与和平理论的书籍。
安迷修注意到沙隆斯的目光,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那笑容如同穿透阿瑞斯人工大气层的、罕见的真正阳光。“你的雾气运用,非常出色,”安迷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它不仅仅是一种武器,更像是一种……语言。你在用它与环境沟通,与对手对话,试图寻找一条代价更小的路径。”
沙隆斯愣住了。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这样理解他的能力。在塔尔教官眼中,雾气是武器;在其他学员眼中,雾气是障碍或诡计。唯有安迷修,看到了其中蕴含的“沟通”与“守护”的可能性。
“战斗,不应该是为了毁灭,”安迷修合上书,目光望向图书馆窗外模拟的星空,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而是为了守护值得守护的一切,为了终结不必要的纷争。你的方式,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那一刻,沙隆斯感到自己心中某个一直紧绷的部分,悄然松动了。在远离雾隐星的冰冷学院,在充斥着竞争与功利的环境里,他仿佛找到了一个能与自己的本能和信念产生共鸣的坐标。安迷修的话语,与他内心深处对“守护族群”的认知,隐隐重合,却又指向了一个更为广阔、也更为复杂的层面。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安迷修,用力地点了点头。
从那一刻起,“雾隐者”沙隆斯的目光,便开始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位与众不同的灰冥队长。他并不知道这条道路最终将通往何方,是更深沉的守护,还是更彻底的背叛。但他知道,安迷修所指引的方向,有他愿意用自己全部的“雾”与“影”去扞卫的东西。那份在碎骨回廊奠定的、对“集体”的忠诚,在阿瑞斯学院的冰冷钢铁与数据洪流中,终于找到了一个具体而清晰的投射对象。他的试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