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合金大门如同被巨兽撕咬过的残骸,边缘扭曲赤红,兀自滴落着熔化的金属液滴,滋滋作响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蒸腾起刺鼻的白烟。门后原本光洁的通道此刻已化为一片狼藉的战场,墙壁上布满了能量武器灼烧后的焦黑痕迹和利刃劈砍的深槽,断裂的线缆如同垂死的蛇类般垂落,噼啪地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金属汽化后的腥锈味,以及……一种更加浓稠、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库忿斯第一个踏出训练场的废墟,怒龙之斧沉重的斧刃拖曳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火星四溅。他那对红白相间的螺旋巨角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散发着压抑的微光,金刚铠甲上沾满了烟尘与先前战斗溅上的、属于昔日同袍的暗色污迹。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熔岩般的灼热与痛楚,不仅仅源于身体的疲惫,更源于信念被连根拔起后,胸腔里那片空洞的、呼啸着寒风的荒芜。
身后,赤冥分队的成员们依次涌出,如同从囚笼中挣脱的受伤凶兽。库伦克额头的荣耀印记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烈鳄刀的刀锋上还在往下滴落粘稠的液体,他粗重地喘息着,獠牙外露,眼中是纯粹的、未被驯服的暴怒。库彼修手中的魔血镰红光流转,刃面上的纹理如同血管般搏动,他腹腔的火焰器官依旧保持着高温,使得他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但他那双透过墨绿色面具的眼睛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丝技术者逻辑被彻底颠覆后的茫然。库罗耶舔了舔嘴角,恶食魔刃上的孔洞发出意犹未尽的呜咽,他似乎刚刚“饱餐”了一顿能量,但眼神深处那永恒的饥饿感,此刻混合了一种被信仰“背叛”后更加空虚的噬咬感。
库索吉斯无声无息地贴在阴影里,毒虬刀幽蓝的刃锋上缭绕着若有若无的瘴气,他的独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将每一个可能的威胁纳入视野,那沉默的姿态下,是毒液般缓慢沉淀的冰冷杀意。库列斯克如同真正的幽灵,几乎与破损的通道环境融为一体,只有疾窟刀偶尔划过空气时,那微不可闻的震动揭示着他的存在,他绿色眼眸中的光芒稳定而冰冷,仿佛将所有的情绪都压缩成了最高效的杀戮指令。库克走在稍后的位置,塚毒刀倒提在手,刀身缠绕的瘴气似乎比平时更加活跃,他仅存的右眼不断扫过沿途的监控探头残骸和能量节点,大脑飞速计算着最优突围路径,同时分析着空气中残留的能量信号,试图拼凑出这场背叛的全貌。
副队长库拉则轻盈地落在最后,断魂双刀在她指尖旋转,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蓝色轨迹。她红金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兜帽上那根白色羽毛在气流中微微颤动。眼前的混乱与杀戮,仿佛印证了她内心长久以来对这个世界“虚伪”的认定,一种“果然如此”的病态快感,混合着对前路程未知的一丝兴奋,在她心中交织。
“走这边!”库克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他指向一条岔路,那里原本是后勤补给通道,此刻显得相对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零星交火声。“主通道的能量信号混乱,有大规模部队调动迹象。这条路径干扰更强,或许能避开主力。”
库忿斯没有丝毫犹豫,斧刃一摆:“库克指路!库列斯克前锋侦查!其他人,跟上!保持警戒,遇敌……格杀勿论!”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带着一股血腥味。曾经,“遇敌”意味着守护与征服,如今,却只剩下你死我活的生存法则。
队伍如同一条受伤但依旧致命的红色巨蟒,悄无声息地潜入错综复杂的总部建筑深处。库列斯克的身影在前方阴影中闪烁,每一次停顿,都意味着一名或多名巡逻的铠甲士兵在察觉到他们之前,便被无声无息的刀气洞穿要害,软软倒地。库索吉斯的毒雾在通风管道中弥漫,那些试图依靠监控系统追踪他们的技术兵,往往在屏幕雪花一闪后,便再无声息。
然而,背叛的网早已撒下。他们不可避免地遭遇了拦截。
在一个宽阔的十字能源节点大厅,一队装备精良、铠甲上喷涂着内廷禁卫徽记的士兵早已严阵以待,能量盾牌连接成墙,后方是密集的镭射枪阵。带队的一名指挥官,库忿斯甚至能叫出他的名字——凯尔德,曾经在一次联合演习中,还曾相互敬礼。
“库忿斯队长!”凯尔德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更多的是执行命令的冰冷,“放下武器!接受银河正义法的审判!这是最后的警告!”
“审判?”库忿斯停下脚步,怒龙之斧横在身前,他目光如炬,穿透能量盾牌的光幕,直视凯尔德,“凯尔德,你看着我身后的这些兄弟!告诉我,我们守护阿瑞斯,血染星河的时候,银河正义法在哪里?!”
他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带着悲愤的力量。身后的赤冥队员们,武器齐齐发出嗡鸣,压抑的怒火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凯尔德沉默了一下,随即厉声道:“皮尔王的裁决即为正义!尔等身负嗔煞罪,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开火!”
刹那间,密集的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
“金刚!”库忿斯怒吼一声,率先召唤金刚铠甲!厚重的金红色铠甲瞬间覆盖全身,那“天地不动”的意志与他内心的悲愤融合,形成一道更加坚不可摧的精神壁垒!他挥动怒龙之斧,斧刃上被封印的龙怒仿佛被引动,银蓝色的光华爆闪,一道凝练的斧罡劈出,直接将正面射来的能量光束洪流从中斩开、湮灭!
“吼!!”库伦克如同炮弹般冲出,烈鳄刀带着撕裂一切的狂野,狠狠劈在能量盾牌组成的墙壁上!青灰色的刀身上,烈鳄之形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咆哮!盾墙剧烈震荡,持盾的士兵被震得手臂发麻,阵型出现一丝松动!
库彼修抓住机会,魔血镰划出一道巨大的血色弧光,从侧面切入!镰刀诡异的弧度绕过盾牌边缘,直接勾向后方士兵的脖颈!刀刃过处,那些士兵眼中的惊恐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浮现,意识便已归于虚无的沉寂。
库罗耶则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阵型的另一侧,恶食魔刃横扫,刀身上的孔洞产生强大的吸力,不仅偏折了射向他的光束,更是将几名士兵手中的能量武器直接“吸”了过去,武器瞬间黯淡,能量被吞噬殆尽!他顺势突入敌阵,魔刃挥舞间,如同饿兽扑入羊群!
库索吉斯的毒虬刀则从更加刁钻的角度出击,幽蓝色的刀气如同流星,精准地射向盾牌连接处的缝隙,或是士兵铠甲的关节部位。中者无不身体一僵,皮肤迅速泛起幽绿,动作变得迟缓麻痹,随即被其他赤冥队员补刀解决。
库列斯克的身影在敌人后方时隐时现,疾窟刀每一次闪现,都必然有一名指挥节点或火力点的士兵悄无声息地倒下,喉间或胸口多了一个贯穿性的窟窿,伤口边缘光滑,没有丝毫血迹。
库拉的双刀则如同死亡之舞,她利用断魂双刀无形无影的特性,在战场中穿梭,专门袭杀那些试图组织反击或呼叫支援的军官。她的动作狠辣而高效,带着一种宣泄般的快意。
库克没有直接参与正面搏杀,他游走在战场边缘,塚毒刀插在地上,双手不断挥洒出各种颜色的粉末或气雾。这些毒雾并非致命,却能有效干扰敌人的能量感应器,麻痹他们的神经反应,甚至引发小范围的幻象,使得内廷禁卫的阵型更加混乱,配合失误频频。
战斗残酷而高效。赤冥分队,这支军团中最精锐的力量之一,即使背负着叛徒的罪名,即使内心充满了痛苦与迷茫,其所爆发出的战斗力,依旧不是普通内廷禁卫所能抵挡。很快,大厅内的抵抗力量便被清扫一空,只剩下满地狼藉和逐渐冰冷的尸体。
库忿斯站在尸体中央,怒龙之斧拄地,剧烈地喘息着。金刚铠甲上增添了新的伤痕,但他毫不在意。他看着曾经的同袍如今倒在自己的斧下,那种信念被践踏的剧痛再次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那熟悉的、属于阿瑞斯制式铠甲润滑剂和能量液的味道,混合着血腥,构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讽刺。
“队长……”库彼修走到他身边,声音低沉,魔血镰上的红光也黯淡了几分,“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库忿斯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透过大厅顶部破损的观察窗,看向外面那片虚假的、蔚蓝色的阿瑞斯天空。那里,曾经是他们誓死守护的荣耀所在,如今,却成了禁锢他们、审判他们的囚笼。
“库克,路径。”他最终只是沙哑地吐出两个字。
库克立刻报出一个新的坐标:“清理完毕。根据残余信号分析,前往‘星陨’点的最快路径需要穿越第三舰桥泊位。那里空间开阔,可能遭遇空中单位拦截。”
“没有退路。”库忿斯握紧斧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继续前进。”
接下来的路途,更加艰难。他们遭遇了不止一波的拦截部队,甚至包括一些被蒙蔽、或者说选择了效忠王座的原幽冥军团其他分队的小股人员。每一次遭遇,都是一次灵魂的拷问和信念的凌迟。战斗变得越发生硬和残酷,赤冥队员们的眼神也逐渐从最初的愤怒和迷茫,沉淀为一种近乎麻木的、只为生存而战的冰冷。
他们穿越了燃烧的机库,踏过坠毁的巡逻艇残骸;他们潜行在布满陷阱的物资仓库,躲避着自动防御系统的追杀;他们在宽阔的舰桥泊位上,与搭载着重火力的武装悬浮平台激战,库忿斯甚至不得不动用怒龙之斧中封印的部分龙怒之力,一斧劈开了一艘试图撞击他们的小型突击舰,爆炸的火光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庞。
终于,在经历了不知多久的厮杀与逃亡后,他们根据路法提供的坐标,抵达了位于总部边缘区域、一个早已废弃多年的小型星际侦察舰发射井——代号“星陨”。
发射井内一片死寂,与外面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巨大的空间内弥漫着灰尘和机油混合的气味,废弃的设备和零件堆积如山,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在布满铁锈的墙壁上投下斑驳摇晃的影子。中央,一艘看起来破旧不堪、但结构似乎完好的老式侦察舰静静停泊着,它的舱门敞开着,如同巨兽等待吞噬的口。
在侦察舰的阴影下,站着几个人影。为首者,一身戎装虽有些破损,沾染了烟尘,但身姿依旧笔挺如松,正是路法总长。他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深处燃烧着与库忿斯相似的、信仰崩塌后转化而成的冰冷火焰。他身边,是灰冥分队的队长安迷修,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理想主义破碎后的痛苦与挣扎,以及紫冥分队的队长乔奢费,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如同猎豹般的警惕。
当库忿斯带领着伤痕累累、却依旧散发着彪悍气息的赤冥分队走进发射井时,路法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他的视线扫过库忿斯,扫过他身后每一个赤冥队员,看到他们铠甲上的战斗痕迹,看到他们眼中尚未散去的杀意与深藏的痛楚,路法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那是一种混合了欣慰、心痛与决绝的复杂表情。
“库忿斯……你们来了。”路法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这空旷的发射井内回荡。
库忿斯停下脚步,赤冥分队在他身后自动排开,如同沉默的磐石。他看着路法,看着这位曾经赋予他使命、给予他“家”的恩师与领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个沉重的点头:“将军……我们,来了。”
安迷修看着库忿斯和他身后煞气腾腾的赤冥队员,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乔奢费则对着库忿斯微微颔首,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你也来了”的默契与无奈。
陆陆续续地,又有一些身影从不同的入口潜入发射井,都是三大禁卫战队中幸存下来的、忠于路法的战士,他们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与对未来的茫然。整个“星陨”集结点,弥漫着一种悲壮而压抑的气氛。
路法缓缓走到众人前方,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看着这些曾经被誉为阿瑞斯骄傲、如今却如丧家之犬般聚集于此的战士们。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冰冷的尘埃仿佛都带着铁锈与鲜血的味道。
“战士们……”路法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承载了星辰重量的力量,“我知道,你们此刻心中充满了疑惑、愤怒,还有……被背叛的痛苦。”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聚焦在路法身上。库忿斯紧紧握着怒龙之斧,感受着斧柄传来的冰凉触感,等待着他想听,又怕听到的答案。
“我们,幽冥军团,为阿瑞斯立下赫赫战功,守护银河秩序,荡平无数叛乱。”路法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压抑的悲愤,“我们流的血,足以染红阿瑞斯的星环!我们付出的忠诚,足以照亮银河的黑暗!”
他的话语勾起了在场所有人心中最珍贵的回忆,也刺痛了那尚未结痂的伤口。
“但是!”路法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冰冷而尖锐,如同出鞘的利刃,“皮尔!那个我们曾经效忠的王!他畏惧了!他畏惧军团的力量,猜忌我路法的威望!他不再需要忠诚的守护者,他只需要听话的、可以随时抛弃的狗!”
“所谓的叛变,所谓的贪嗔痴三极罪!”路法的手臂猛地挥下,指向发射井外,指向那象征王权与律法的方向,“不过是他清除异己、巩固权力的肮脏借口!是他向银河议会展示所谓‘公正’的、用我们的鲜血和荣誉染红的遮羞布!”
真相被如此赤裸裸地揭开,如同将结痂的伤疤再次狠狠撕开,露出下面血淋淋的血肉。人群中响起压抑的抽泣声和愤怒的低吼。库忿斯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痛苦席卷全身。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从最高统帅口中证实这最高层的背叛,那冲击力依旧毁灭性地摧残着他仅存的、对过往一切的眷恋。
“他们不仅夺走了我们的荣誉,玷污了我们用生命铸就的功勋!”路法的声音中带着罕见的、几乎无法控制的悲怆与怒吼,“现在!他们还要夺走我们的生命!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忠于王座的刽子手们,正在外面屠杀我们的兄弟!围捕我们的家人!他们不要我们守护!只要我们像狗一样,背着莫须有的罪名,忠诚地、无声无息地死去!!”
“吼——!!”库伦克第一个无法抑制地发出咆哮,烈鳄刀疯狂震颤,额头的印记红得欲要滴血。库彼修腹腔的红光剧烈闪烁,魔血镰上的亡魂哀嚎似乎更加凄厉。库罗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恶食魔刃贪婪地嗡鸣。就连最冷静的库列斯克,眼中绿色的光芒也暴涨了数分,疾窟刀发出高频震动。库克仅存的右眼中,数据流早已被冰冷的杀意取代。库拉面具下的笑容更加扭曲,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病态的释然与兴奋。
路法看着群情激愤的战士们,看着他们眼中燃烧的、从痛苦和绝望中涅盘而出的复仇火焰,他知道,时机到了。他缓缓举起手,掌心托着一枚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纯净柔和光芒的菱形晶体——阿瑞斯能晶的投影或者说……一个引信。
“我们,已经无路可退。”路法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投降,意味着屈辱的死亡。战斗至最后一刻,也不过是毫无意义的牺牲。”
他的目光如同最炽热的烙铁,扫过库忿斯,扫过安迷修,扫过乔奢费,扫过在场每一位战士。
“我们唯一的生路……”路法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在这绝望的深渊中,投下了一线疯狂而危险的光芒,“就是夺取能晶!夺取那维系阿瑞斯虚伪荣耀、支撑皮尔暴政的根源能量!”
“唯有掌握能晶,我们才能拥有向这个背叛了守护者的银河,讨还公道的力量!才能让那些玷污我们荣耀、夺走我们一切的罪人,付出代价!”
夺取能晶!这是彻头彻尾的反叛!是踏上一条与整个阿瑞斯、乃至整个银河系为敌的不归路!
人群中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武器因主人激动而发出的轻微嗡鸣。这个提议太过震撼,太过疯狂,超出了许多人的心理底线。连安迷修都露出了极度挣扎和痛苦的神色。
就在这时,库忿斯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沉默的赤冥分队阵列中,向前踏出了一步。脚下的金属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身上的金刚铠甲解除,露出他那张坚毅而此刻布满风霜与血污的脸庞。他没有看其他人,他的目光,先是缓缓地、逐一地扫过身后每一位赤冥队员的脸——库彼修、库罗耶、库索吉斯、库伦克、库列斯克、库克,最后是眼神复杂的库拉。
他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愤怒,看到了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他的信任,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不惜焚尽一切的决绝。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路法身上,定格在那枚散发着微光的能晶投影上。
然后,他再次向前一步,站定。那双红色的利爪,紧紧握住了怒龙之斧那棕色的、带有木质纹理的握柄。斧刃上,银蓝色的光华仿佛感应到主人沸腾的心绪,开始流淌、闪烁,那被封印的龙怒在其中低沉地咆哮。
他开口了,声音并不响亮,却如同地底深处奔涌的熔岩,带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滚烫与沉重,在这死寂的发射井内,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荡:
“将军……”
“你,给了我一个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那是回忆与现实碰撞产生的裂痕,“他们,却要亲手毁了他。”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着体内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悲痛,以及……那从未改变过的、对身后这些“家人”的守护之念。
“我库忿斯的力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积蓄了万载的火山轰然喷发,带着撕裂苍穹的决绝与咆哮:
“可以为了守护而付出!”
“也必将为了守护——而咆哮!!!”
怒龙之斧仿佛回应着他的誓言,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吟!斧刃上雷光爆闪,那被封印的烬灭龙魂虚影仿佛要透体而出!
他举起巨斧,指向那艘破旧的侦察舰,指向那未知的、布满荆棘与毁灭的未来,声音如同最终的誓言,烙印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从今日起!我和我的赤冥分队——!”
他的目光扫过身后所有眼神炽热的队员,最终与路法那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这条命!这把斧!只为您——路法将军!与心中的公道而战——!”
最后的字眼,他几乎是倾尽全力吼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悲壮:
“纵使焚尽星河——亦!无!悔!”
“无悔!!”他身后的赤冥分队成员,库彼修、库罗耶、库索吉斯、库伦克、库列斯克、库克、库拉,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同时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七道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混合着愤怒、痛苦与决绝的战意,在这废弃的发射井内形成了实质般的风暴!
库忿斯的誓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犹豫与挣扎。安迷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最终缓缓睁开,眼中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决然。乔奢费舔了舔嘴唇,脸上重新挂起了那玩世不恭却充满危险的笑容。其他幸存下来的战士们,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怒吼!
路法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以库忿斯和赤冥分队为核心的、这股凝聚起来的、充满毁灭性力量的反抗之火,他缓缓点了点头。那深邃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对过往的眷恋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通往复仇与未知未来的、冰冷的坚定。
“登舰!”路法挥手,指向那艘名为“星陨”的侦察舰,“目标——阿瑞斯能晶储备库!”
库忿斯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充满了痛苦回忆与背叛的阿瑞斯总部方向,然后毅然转身,第一个踏入了侦察舰那如同巨兽之口的舱门。
脊梁已折,忠魂化魔。赤冥的怒炎,自此,将不再为守护而燃,只为在这背叛的星河中,烧出一条属于他们的、残酷的生存与复仇之路!
银河的悲歌,奏响了最为沉重与绝望的乐章。而赤冥分队,便是这乐章中,最为炽热与不屈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