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堡的日子,像是将军事学院的强度与压力置于一个更高倍率的放大镜下。每一寸空气都仿佛浸透了浓缩的纪律、能量与无声的竞争。对于巴鲁而言,这里既是庇护所,也是试炼场,更是他必须重新绘制生存地图的未知领域。
紫冥分队的日常训练,远超学院时期的想象。训练场模拟的环境不再是简单的障碍与陷阱,而是动态的、充满恶意的生态系统。扭曲的力场会随机改变重力方向,能量风暴间歇性席卷,模拟的敌方单位不再是呆板的程序,而是搭载了高级战斗AI、战术刁钻狠辣的机械体,甚至偶尔会投放一些被捕获的、真正具有威胁性的外星生物。
巴鲁在这里,如同鱼儿归海,又似困兽入笼。他那在腐沼星磨练出的、对危险近乎本能的直觉,以及老鬼和学院共同淬炼出的能量感知,在这里得到了极致的发挥。他总能最先察觉到能量场的异常波动,提前规避致命的陷阱;他能从无数杂乱的信号中,分辨出那个代表敌方狙击手充能的微弱蜂鸣;他能在复杂如迷宫的模拟环境中,找到那条被所有人忽略的、通往目标或安全区的“缝隙”。
他的训练数据,在潜伏、侦察、生存这几项上, consistently 名列前茅,甚至偶尔能超过以隐匿着称的巴纳雷斯。负责训练的教官,一位沉默寡言、脸上带着一道深刻疤痕的老兵,在一次高难度敌后生存演练后,难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巴鲁身体瞬间僵硬,几乎要做出反击动作),嘶哑地评价道:“小子,你就像是为暗影而生的幽灵。继续保持。”
然而,他的“团队协作”数据,依旧是一块醒目的短板,甚至比在学院时更加刺眼。紫冥分队强调高速、精准的协同作战,如同精密钟表内的齿轮,要求绝对的信任与默契。而巴鲁,永远是那个最不稳定的齿轮。
在一次模拟小队突击空间站通讯枢纽的训练中,按照战术安排,由巴萨帝作为正面强攻的“盾”,吸引火力,巴库鲁和另一名队员侧翼骚扰,而巴鲁和巴纳雷斯则负责从通风管道潜入,破坏内部防御系统。
行动初期一切顺利。巴萨帝如同磐石,硬生生顶住了模拟守卫的猛烈火力;巴库鲁的骚扰虽略显毛躁,但也有效地分散了敌方注意力。巴纳雷斯如同无声的流水,率先潜入了管道深处。
巴鲁跟在巴纳雷斯身后,他的“腐沼之瞳”却捕捉到一丝极其不稳定的能量读数,来自他们预定路线上方的一个废弃能源转换器。那读数跳跃着,带着一种即将过载崩溃的征兆。
“前面有能量溢出,可能爆炸。”巴鲁在加密频道里快速说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巴纳雷斯停顿了一瞬,似乎在感知确认。“读数微弱,结构尚稳,快速通过风险可控。队长指令,按时抵达破坏点优先级最高。”
乔奢费的声音也从频道传来,沉稳而果断:“巴鲁,报告具体风险等级。巴纳雷斯,如风险可控,按计划推进。巴尔格姆,监控全局能量态势。”
巴鲁的计算在脑中飞速运转。快速通过?那能量溢出的不稳定程度,在他的感知中远超巴纳雷斯判断的“微弱”。一旦在通过时爆炸,他和巴纳雷斯都可能被“判定阵亡”。绕路?需要折返并寻找新的路径,时间至少延误三分钟,可能导致正面强攻的巴萨帝和巴库鲁承受更大压力,甚至任务失败。
他的选择,几乎是本能。他没有再争辩,也没有立刻行动。他减缓了速度,看似在谨慎观察,实则是在等待。他让巴纳雷斯先行通过那段危险区域。
巴纳雷斯如同鬼魅,几乎没有触动任何能量场,安全抵达了管道另一端。
就在巴鲁准备紧随其后时,他头顶那个废弃转换器,如同他预料的那样,猛地爆发出一阵刺眼的蓝光,伴随着模拟爆炸的冲击波和震耳欲聋的巨响(训练场特效),瞬间堵塞了整个管道入口!
“巴鲁!” 频道里传来乔奢费急促的呼叫。
巴鲁在爆炸前的一刹那,已经凭借其超常的反应速度,向后疾退,虽然被模拟冲击波扫到,触发了护甲上的轻度损伤警报,但并未“阵亡”。
“管道入口被毁,无法按计划潜入。”巴鲁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冷漠。
任务最终因为潜入路线失败而被迫转为强攻,虽然凭借乔奢费的出色指挥和队员们的顽强,最终勉强完成,但代价是“伤亡”惨重,巴萨帝和巴库鲁均因承受过多火力而“重伤退出”。
训练复盘时,气氛凝重。巴尔格姆首先发难,他的声音如同冰锥:“巴鲁,你提前感知到风险,为何不坚持警告或提出备用方案?你的迟疑,直接导致了战术失败和队友的‘伤亡’。”
巴鲁抬起头,面对巴尔格姆冰冷的视线,没有任何退缩,他的理由依旧基于他那套冰冷的逻辑:“我提出了风险。巴纳雷斯判断风险可控,队长指令优先级最高。我的职责是执行潜入,在确认风险超越我个人承受阈值时,优先保证自身存活是继续执行任务的前提。如果我强行跟进并在爆炸中‘阵亡’,对任务毫无帮助。”
“个人承受阈值?” 乔奢费开口了,他的声音没有怒气,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失望,“巴鲁,在紫冥,在我们的队伍里,没有‘个人阈值’,只有‘团队阈值’。你的存活,是为了和队友一起完成任务,而不是为了独自存活。”
巴鲁沉默着,没有反驳,但眼神深处的不以为然,清晰可见。团队阈值?那不过是弱者用来捆绑强者的道德绳索。在腐沼星,独自存活下来,本身就是最大的胜利。
这次事件,如同一个清晰的注脚,标注了巴鲁在紫冥分队的定位:一把锋利但难以掌控的暗刃。乔奢费没有放弃引导他,但方式变得更加务实。他不再试图用“团队情谊”来说服,而是开始给巴鲁分派更适合其特性的独立任务——远程侦察、危险环境先期探测、敌后设施的单人破坏。这些任务,不需要过多的团队协作,只需要极致的个人能力、冷静的头脑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决绝。
巴鲁在这些任务中如鱼得水。他像一道真正的阴影,穿梭于最危险的星域边缘和敌占区,带回珍贵的情报,或者以最小的动静,让敌人的关键设施悄然瘫痪。他的功绩记录上,开始积累起一串串不为人知、却切实影响着战局的任务编号。路法总长偶尔在审阅紫冥分队报告时,会在他那些独立任务的记录上停留片刻,但从未公开评价。
也正是在这段频繁执行独立任务的时间里,巴鲁遇到了获取噬血刀的契机。
那是一次探索某个刚被发现不久、充满不稳定空间裂隙的远古遗迹星球的任务。根据零星的记载,那里可能藏有某种失落科技的能量核心碎片。巴鲁的任务是初步侦察,评估遗迹的危险程度和核心碎片存在的可能性。
遗迹星球的环境极其恶劣,地表覆盖着扭曲的、仿佛有生命的紫色水晶丛林,空间结构脆弱,时不时有小范围的空间裂缝凭空出现又消失,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或撕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智混乱的低语,据说是远古战争残留的能量场与空间裂隙共同作用的结果。
巴鲁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水晶丛林之间,他的“腐沼之瞳”全力运转,既要规避物理上的水晶尖刺和隐藏的裂隙,又要抵抗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他像一只在雷区跳舞的蝴蝶,精神绷紧到了极致。
在遗迹深处,一个巨大的、仿佛由骸骨堆积而成的祭坛状结构前,他感受到了强烈的能量反应。然而,守护在那里的,并非机械或生物,而是一种纯粹由狂暴血气能量凝聚而成的、形态不断变化的可怖存在——七星灵马。它如同一个流动的、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旋涡,七点更加强大的能量核心如同眼睛般在旋涡中明灭闪烁,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凶威。
巴鲁立刻判断,正面冲突毫无胜算。他甚至不敢过多注视那灵马,生怕被其狂暴的意志侵蚀。他潜伏在祭坛外围的一块巨大水晶后面,屏住呼吸,将自身所有的生命体征和能量波动都压制到最低,如同真正死去了一般。
他原本的计划是等待,观察这灵马的行动规律,或者等待它自行离开(如果它会的话),再尝试靠近祭坛探查。
然而,变故突生。一队不知属于哪个势力的、装备杂乱的星际海盗,似乎也得到了消息,贸然闯入了遗迹,并且直接对七星灵马发起了攻击!
战斗瞬间爆发。能量武器的光束、爆炸的火焰,与灵马那狂暴的血气能量冲撞在一起,将整个祭坛区域化作了毁灭的炼狱。海盗们显然低估了灵马的恐怖,他们的攻击如同泥牛入海,反而激起了灵马更加狂暴的反击。暗红色的能量触须如同鞭子般抽打,将海盗的护盾轻易撕裂,将他们的身体卷入能量旋涡,碾碎、吸收!
巴鲁躲在暗处,冷眼看着这一切。海盗的伤亡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甚至乐见其成。他在计算,在等待。他注意到,随着吞噬海盗的生命能量,那七星灵马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庞大,但也……更加不稳定。那七个能量核心闪烁的频率变得紊乱,整个能量旋涡的旋转也出现了细微的滞涩。
“它在吸收能量,但似乎消化不良……” 一个冰冷的念头在巴鲁脑中闪过。
就在最后一名海盗被灵马的血气吞噬,灵马自身也因为能量过度充盈而发出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深渊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嘶鸣,整个能量旋涡剧烈膨胀、光芒达到顶点的瞬间——巴鲁动了!
他没有攻击灵马,那依旧是自杀。他的目标,是灵马那因能量过载而暂时失去防护、暴露在外的核心本源!在那极致的光芒和能量混乱遮蔽一切感知的刹那,他如同最狡诈的鬣狗,从藏身处电射而出,将自身全部的能量——包括老鬼教导的基础能量操控,以及他自身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对能量流动的某种原始亲和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无形的、带着强烈掠夺意志的尖锥,狠狠地刺向了那狂暴能量漩涡中最不稳定、也是最核心的一点!
他不是要摧毁,而是要……夺取!
“嗡——!”
一股难以想象的、精纯而暴烈的血气能量,顺着巴鲁的意志尖锥,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每一根神经,仿佛身体要被这外来的、桀骜不驯的能量撑爆、撕裂!他的眼睛、耳朵、鼻孔都渗出了紫色的血丝,皮肤下的能量纹路如同烧红的铁丝般亮起。
但他没有松手,他那源自腐沼星的、对生存和掠夺的极致渴望,支撑着他死死守住意识的一丝清明。他疯狂地运转着老鬼教过的、粗浅的能量引导法门(与其说是引导,不如说是一种粗暴的压制和容纳),将这入侵的血气能量强行约束,导向他的双手。
那七星灵马发出了一声不甘的、逐渐衰弱的哀鸣,庞大的能量旋涡开始急速坍缩、消散。而巴鲁的双手之间,那涌入的狂暴血气能量,在他的意志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宇宙规则作用下,并未消散,而是剧烈地翻腾、凝聚,最终,化作了一柄造型狰狞、刃部呈现不祥暗红色的弯刀虚影。
刀成之时,一股冰冷的、渴望吞噬生命的意念,如同寒流般反向冲入巴鲁的脑海。他非但没有抗拒,反而从这意念中,感受到了一种血脉相连般的熟悉与契合。这柄刀,正是他内心掠夺欲望的物质化身!
当巴鲁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带着这柄自行凝聚成实体的、被他命名为“噬血刀”的凶刃,踉跄着返回幽冥堡复命时(他并未提及海盗和夺取能量的细节,只报告了遭遇未知能量体,发生冲突后能量体消散,并发现了这柄疑似由其核心凝聚的武器),所有人都被这柄刀散发出的不祥气息所震慑。
乔奢费凝视着噬血刀,眉头微蹙,他感受到的是刀中蕴含的毁灭性与巴鲁本性的危险共鸣。巴尔格姆则直接表示,这种来路不明、充满邪气的武器,应当立即封存审查。
然而,当消息传到路法总长那里,他亲自前来查看后,却做出了不同的决定。路法伸出手,并未触碰刀身,只是隔空感受着那股噬血的渴望,然后看向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巴鲁,缓缓道:
“刀从七星灵马的血气中雾化而出,破风引火,见血封喉……若使用者以绝命杀气驱使,则能破敌方的战斗锐气。” 他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预言,目光深邃如星海,“此刀因你的掠夺之心而生,亦将因你的杀戮之意而锋。巴鲁,记住,武器无分正邪,关键在于执掌它的人,将其指向何方。”
路法的认可,如同一道赦令,也为噬血刀的存在定下了基调。这柄凶刃,正式成为了巴鲁的配属武器。
《暗刃初砺》。巴鲁这把源自腐沼星的暗影之刃,在紫冥分队的纪律框架下,在一次次独立任务的磨砺中,在与七星灵马的致命博弈里,变得更加锋利,也更加危险。他获得了认可的功绩,也获得了与自身本质完美契合的凶兵。他的“价值”被确认,他的“獠牙”被武装。
然而,这柄淬炼成型的暗刃,其刃锋所指,究竟是外部的敌人,还是内部的秩序,亦或是……最终持刃者自身的命运?答案,依旧隐藏在那片名为“未来”的、更加深沉的幽冥迷雾之中。巴鲁的幽冥生涯,在获得噬血刀的那一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不可预测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