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军团的征伐并非总在广袤星海,有时也会深入某些古老星域废弃的咽喉要道。卡戎桥,并非一座真正的桥梁,而是一条连接着两片不稳定星云、由远古小行星带天然形成的狭窄通道,最窄处仅能容数艘中型舰艇并行。因其战略位置重要,且周围星云干扰强烈,难以进行大规模舰队跳跃,便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如今,这里被一支自称“狂猎军团”的叛军占据,他们依托小行星带建立了坚固的防线,切断了阿瑞斯星域的一条重要补给线。
灰冥分队受命配合主力,参与此次清剿行动。他们的任务是,在主力舰队完成对卡戎桥出口的包抄之前,先行潜入通道内部,清除关键节点上的叛军防御平台,并确保通道在主力抵达时保持畅通。
任务初期进展顺利。灰冥分队凭借其特性,如同幽影般渗透进了狂猎军团的外围防线。沙古拉的毒悄无声息地放倒了哨站的守卫;沙鲁克的魔音扰乱了通讯和预警系统;沙隆斯的浓雾为队伍提供了完美的遮蔽;沙芬塔如同鬼魅,精准地拔除了几个暗藏的感应器。沙尔曼与沙特瑞则如同移动的堡垒,在必要时以绝对的力量碾碎遇到的零星抵抗。
他们最终抵达了任务的核心区域——一个被称为“隘口”的巨大、不规则形状的小行星。叛军在这里修建了最主要的能量炮阵地,数门巨型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轨道炮如同钢铁巨兽的獠牙,指向通道唯一的航路。只要能摧毁这个阵地,主力舰队便能长驱直入。
然而,狂猎军团并非毫无准备。就在灰冥分队准备发动突袭时,刺耳的警报响彻了整个小行星基地!显然,他们触发了某种未被沙芬塔发现的深层警戒系统。
瞬间,隐藏在岩体中的炮台纷纷升起,密集的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泼洒过来!更麻烦的是,从通道深处,叛军的增援舰队正蜂拥而至,它们不顾狭窄通道的风险,将所有火力集中倾泻向灰冥分队所在的“隘口”小行星!
“建立防线!争取时间!”安迷修冷静的声音在小队通讯频道中响起,他手中的火刑剑划出凌厉的弧光,将一道粗大的能量光束凌空斩爆。“沙宾,重新计算主力抵达时间!沙尔曼!正面交给你了!”
沙尔曼没有任何犹豫。他向前猛踏一步,脚下坚硬的岩石瞬间龟裂。他低吼一声,体内那融合了刑天铠甲之力与亚拉星守护本源的磅礴能量汹涌而出。
“刑天铠甲!护盾,全开!”
嗡——!
一面巨大无比、凝实得近乎实质的暗红色能量护盾在他身前瞬间展开!护盾表面并非光滑如镜,而是隐隐呈现出山峦起伏般的厚重纹理,中心位置,那属于他自身守护者血脉的白色纹路虚影灼灼生辉,如同壁垒的心脏。护盾的边缘与虚空摩擦,发出低沉的、令人牙酸的震颤声。
叛军的第一波火力齐射狠狠撞在了这面突然出现的巨盾之上。
那是足以瞬间汽化小型战舰的毁灭性能量洪流!炽白、猩红、幽蓝……各种颜色的能量光束、等离子团、实弹炮弹,如同宇宙风暴般持续不断地轰击在暗红色的护盾表面!爆炸的火光连绵成片,刺眼的光芒将整个“隘口”小行星照得如同超新星爆发中心!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疯狂扩散,将附近较小的小行星碎片直接震成齑粉!
沙尔曼那覆盖着厚重铠甲的巨大身躯猛地一震!他脚下的岩石以他为中心,呈辐射状寸寸碎裂、熔化!但他没有后退!一步也没有!他那双透过刑天头盔目镜的黄色瞳孔,死死地盯着前方无尽的炮火,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了维持这面护盾之上。
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星之眼湖畔,面对着那汹涌的、充满恶意的污染能量。但这一次,他不再是迷茫和无力,他拥有力量,拥有需要守护的同伴!安迷修队长、沙宾副队长、沙古拉、沙鲁克……他们就在身后!他绝不能退!
“沙尔曼!能量读数峰值!护盾负载已达临界点!”沙宾急促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手中的数据板快速刷新着护盾承受的恐怖压力数据。
“我能……坚持!”沙尔曼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庞大的能量输出让他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 screaming。护盾表面已经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但又在他顽强的意志和能量的持续灌注下迅速修复。
“沙古拉!左侧三点钟方向,那个脉冲炮台!毒蚀它的能量导管!”
“沙鲁克!干扰他们旗舰的火控锁定!”
“沙隆斯!烟雾覆盖我们右侧,别让登陆艇靠近!”
安迷修的命令一条接一条,清晰而稳定。灰冥分队的其他成员在沙尔曼这面“叹息之壁”的庇护下,高效地执行着各自的任务,不断削弱着叛军的攻击。
时间在极度煎熬中缓慢流逝。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
沙尔曼已经记不清自己承受了多少次轰击。他的护盾在破碎与重聚间循环,每一次修复,都需要消耗他巨大的精神和体能。他胸前铠甲下的白色纹路虚影,光芒开始变得有些摇曳不定,仿佛风中残烛。他脚下的地面早已不再是岩石,而是被持续的高温熔化成了一片炽热、粘稠、冒着气泡的暗红色玻璃湖!他如同一个来自远古的巨人,站立在熔岩地狱的中心,独自对抗着整个军团的怒火。
叛军也意识到了这面护盾的恐怖,攻击变得更加疯狂。甚至有一艘小型突击舰,不顾一切地撞向护盾,试图以自爆的方式打开缺口!
“轰隆——!”
剧烈的爆炸在护盾表面掀起巨大的能量涟漪,护盾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一大片,裂纹如同闪电般蔓延!沙尔曼闷哼一声,巨大的身躯剧烈晃动,覆盖着铠甲的嘴角渗出了一丝湛蓝色的能量液——那是过度负荷下,铠甲与召唤者共同受损的迹象。
“沙尔曼!”安迷修惊呼,手中的火刑快枪连续点射,将几架试图趁势冲过来的敌方机甲击爆。
“我……没事!”沙尔曼咆哮着,将几乎要溃散的意志再次强行凝聚!那蔓延的裂纹被他以更快的速度修复!暗红色的护盾重新变得凝实!只是,那护盾中心白色的纹路虚影,似乎比之前模糊了一丝。
一小时……两小时……
沙尔曼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纯粹是依靠着本能和那份“守护”的信念在支撑。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这无尽的冲击震出体外。他听不到爆炸声,听不到通讯频道里的声音,只能看到眼前不断绽放的毁灭之花,只能感受到护盾上传来的、永无止境的巨大压力。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到达极限,那面“叹息之壁”即将彻底崩碎时——
“主力舰队!主力舰队抵达出口!合围完成!”沙宾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声音,如同天籁般传入他几乎麻木的意识。
几乎在同时,叛军后方的通讯频道里传来一片混乱和绝望的呼喊。他们的火力骤然减弱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就是现在!灰冥分队,突击!”安迷修的声音带着决绝的战意。
沙尔曼感到身后的队友们如同出鞘的利剑,爆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向陷入混乱的叛军阵地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而他,依然站在原地,那面暗红色的护盾直到最后一刻都未曾消散。当最后一道叛军的能量光束无力地撞在护盾上,化作四散的能量火花时,沙尔曼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对能量的掌控。
“嗡……”
暗红色的护盾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在虚空之中。
沙尔曼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他身下,是那片直径近百米、依旧散发着高温和暗红色光芒的玻璃化地面,记录着他刚才所承受的一切。刑天铠甲自动解除,露出他布满汗水、微微颤抖的本体。他胸前那白色的守护者纹路,此刻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
他抬起头,望着通道出口方向。那里,阿瑞斯主力舰队的庞大舰影正如同钢铁长城般缓缓压来,旌旗招展,能量炮火如同庆典的礼花,彻底淹没了负隅顽抗的残存叛军。
战役,胜利了。
“叹息之壁……”沙隆斯看着单膝跪地、喘息着的沙尔曼,又看了看他身后那片触目惊心的熔融地面,喃喃低语。这个词,很快将与沙尔曼的名字一起,传遍整个幽冥军团,乃至阿瑞斯星。
沙尔曼成为了军团中公认的“最强之盾”,“堡垒”的威名不胫而走。
然而,胜利的荣耀并未带来纯粹的喜悦。随着灰冥分队参与的任务越来越多,沙尔曼不可避免地需要直面杀戮。他依然是那道最坚固的防线,但有时,坚固的防御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也是为了更好的……歼灭。
在一次清剿盘踞在废弃空间站的海盗残余时,沙尔曼第一次动用了他的新武器——斩月尺。
这柄武器并非军团制式装备,而是在一次任务后,路法总长特意赐予他的。据说是由某种古老星兽的遗骨混合特殊合金锻造而成,尺身呈银灰色,带有深色的卷曲纹路,前端有两个尖锐凸起,连接刀柄的部分是黄色的、带有尖刺状凸起的结构,形似利爪。路法总长将尺递给他时,曾说:“圣邪并存之兵器,望你以守护之心,驾驭其力。”
此刻,在狭窄的、布满管道和残骸的空间站走廊里,三个穷途末路的海盗端着能量步枪,一边疯狂扫射,一边冲向沙尔曼身后的安迷修和沙宾。
沙尔曼试图用护盾阻挡,但走廊过于狭窄,流弹可能伤及队友。眼看海盗越来越近,那狰狞而绝望的面孔清晰可见。
“沙尔曼!”安迷修低喝一声。
没有时间犹豫了。沙尔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肥胖却迅捷无比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速度!他手中的斩月尺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划出一道银灰色的寒光!
没有感受到太大的阻力。斩月尺仿佛切过脆弱的纸张一般,轻而易举地掠过了第一个海盗的腰部。那海盗前冲的动作骤然停滞,脸上疯狂的表情凝固,上半身与下半身缓缓分离,暗红色的血液和内脏如同破裂的水袋般泼洒出来,溅在锈蚀的金属墙壁和沙尔曼的铠甲上,温热而粘稠。
第二个海盗的步枪被尺锋斩断,连同他持枪的手臂一起飞起,他发出的凄厉惨叫在狭窄的走廊里回荡。
第三个海盗被沙尔曼随之而来的、覆盖着铠甲的巨掌狠狠拍在胸口,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倒飞出去,撞在远处的舱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再也不动了。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能量管道泄漏的嘶嘶声,以及血液滴落在金属地面上的、细微却清晰可闻的“滴答”声。
沙尔曼站在原地,手中握着斩月尺。尺身银灰色的表面上,沾染了刺眼的暗红血迹,正顺着深色的卷曲纹路缓缓流淌。那血液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力量,透过尺身,隐隐传递到他的掌心。
他低头看着那第一个被他斩杀的海盗,那分离的尸身,那泼洒的、尚带着余温的血液。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恶心、不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猛地涌上他的喉咙。他杀生了。不是星之眼湖畔那些被污染而死的动物,不是训练场上的虚拟标靶,而是活生生的、会惨叫、会流血的生命。尽管他们是敌人,是海盗,是威胁……
他为了“守护”身后的队友,挥动了屠刀。
他感到手中的斩月尺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尺身上那黄色的、尖刺状的连接部分,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易察觉的幽光。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尺柄,悄然渗入他的体内,与他原本纯净的守护能量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令人不适的混合。
安迷修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做得很好,沙尔曼。你保护了我们。”
沙尔曼抬起头,看向安迷修。队长的眼神依旧温和而坚定,带着对他行为的肯定。他又看向沙宾,副队长的目光冷静,仿佛在分析刚才战斗的得失,对他斩杀敌人的行为没有任何异议。
他们……都觉得这是正确的。是为了更大的“守护”所必须的。
沙尔曼沉默地点了点头,将斩月尺上的血迹在死去的海盗衣服上擦了擦,但那股血腥味和那阴冷的感觉,似乎已经烙印在了尺身,也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他跟着队友继续清理空间站,但思绪却有些飘远。他感觉自己胸前那白色的纹路,似乎在隐隐发烫,仿佛在无声地抗议着什么。他离亚拉星的圣山,离那片只用身躯为小兽阻挡风雪的日子,似乎越来越远了。每一次以守护为名的胜利,每一次斩月尺沾染鲜血,都让他那曾经纯粹的信仰,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阴影。
“堡垒”的威名之下,是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到的、正在悄然滋生的裂痕。那柄路法总长赐予的、号称“圣邪并存”的斩月尺,在饮下鲜血之后,其中的“邪”似乎正被悄然唤醒,而那阴邪之气,也正一丝丝地,侵蚀着他那颗向往纯粹守护的“山岳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