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走廊在脚下延伸,尽头就是星晖教官所在的临时指挥室。木青岚的脚步却如同灌了铅,越来越沉。翠绿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那扇散发着柔和星辉符文的合金门,仿佛那是一个择人而噬的入口。
俞昊岩破碎的身躯,默凛冰封的沉寂,柳闻莺苍白的脸庞,夜刹被拖走时脖颈上幽蓝的项圈和沸腾的污染…还有白灵修复舱内无声的泪水…一幕幕惨烈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翻腾。不安如同冰冷滑腻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报告?向星晖报告林森的异常?报告那几滴在地板上缓慢滋生菌丝的诡异液体?
然后呢?
议会会怎么做?国安局的麒麟门会不会立刻介入?像对待夜刹一样,把林森也当成“高危隐患”关进光梭塔?或者…更糟?
林森那双布满惊恐血丝、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眼睛,和他仓惶逃离时那深蓝色制服下隐约透出的、令人作呕的衰败气息,再次浮现在木青岚眼前。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他的朋友!一个温和的、喜欢植物的、指挥系b班的学员!他不是渊兽,不是替换者!他只是…被某种可怕的东西污染了!
信任…这个词如同冰冷的针,刺穿了木青岚混乱的思绪。国安局不信任议会,麒麟门不信任化身,甚至国安内部也充满了猜疑和无力…如果连朋友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荡然无存,他们还能依靠什么去对抗那些潜伏在阴影里的敌人?
木青岚的脚步,在距离指挥室大门仅剩三步之遥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住了。他攥紧了拳头,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被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取代。他猛地转身,没有再看向那扇代表着秩序和力量的星辉之门,而是朝着林森消失的走廊另一端,快步追去。深绿色的短发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急促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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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劳伦斯学院深处,旧校舍区。
这里曾是学院早期的教学区,随着新校区的扩建而逐渐废弃。高大的乔木投下浓重的阴影,爬满藤蔓的石质建筑在暮色中沉默矗立,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植物腐朽味道。远离了主教学区的喧嚣,寂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木青岚循着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甜腻腐败气息,最终停在了一栋爬满枯萎常青藤的三层石楼后面。这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园艺工具和破损的花盆,被几丛茂密的冬青灌木半包围着,形成了一个相对隐蔽的死角。
“林森?” 木青岚压低声音,试探性地呼唤。翠绿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阴影。
灌木丛深处传来一阵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和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木青岚拨开枝叶,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林森背靠着冰冷的石墙,身体蜷缩成一团,深蓝色的学员制服沾满了泥土和草屑,领口依旧被死死拉高,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双手紧紧抱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压抑不住的抽泣声。那股混合着植物腐败和甜腻气息的衰败感,在这里变得异常浓烈。
“林森,是我,木青岚。” 木青岚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声音尽量放得温和,“别怕。”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森的身体猛地一僵,抱着头的双手缓缓松开,露出一张惨白如纸、布满泪痕和冷汗的脸。那双翠绿的眼眸此刻浑浊不堪,布满猩红的血丝,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绝望。他看到木青岚,瞳孔先是猛地一缩,随即涌出更多的泪水,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我知道你后颈有东西,” 木青岚直视着他惊恐的眼睛,没有任何迂回,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也知道那不是什么虫子咬的。我在走廊地板上,看到了你留下的…菌丝。”
“菌丝”两个字,如同最后的审判锤落下!
林森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剧烈一震!所有的侥幸、所有的掩饰瞬间崩塌!巨大的恐惧彻底淹没了他,他发出一声崩溃的呜咽,身体猛地向后缩,后背重重撞在石墙上,双手再次死死捂住后颈,指甲甚至隔着衣领深深掐进了肉里!
“不…不要…不要告诉别人…求求你…” 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的哀求,“他们会把我抓走的…像…像那个暗系的人一样…关起来…或者…杀掉…” 他显然也听说了夜刹被麒麟门带走的事情,那成为了他最深层的恐惧投射。
“我不会告诉别人。” 木青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伸出手,没有去碰林森紧捂后颈的手,而是轻轻按在了他剧烈颤抖的肩膀上。一股温和的、带着蓬勃生命气息的木系能量,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林森冰冷的身体,试图抚平他灵魂的颤栗。
感受到那温和而熟悉的生命能量,林森颤抖的身体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丝。他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木青岚,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你…你不怕?不觉得我…是怪物?”
“你不是怪物,林森。” 木青岚翠绿的眼眸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的厌恶和恐惧,只有深深的忧虑和一种同病相怜的理解,“你是被污染了。就像我们在腐沼里战斗时,也会被渊兽的污血和气息侵蚀一样。只是…你身上的这种污染…更诡异,更隐蔽。” 他回想起腐沼的菌毯和那个银环秘卫替换者。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木青岚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力量,“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异常的?那东西是怎么到你身上的?告诉我,我才能帮你!
或许是木青岚那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温和的生命能量起了作用,或许是巨大的压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林森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开始了讲述,声音如同梦呓,充满了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