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持续月余的商战暂时告一段落,双方都需喘息。
陆承渊将后续事宜交给周铭,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更深沉的烦躁,连夜飞往苏黎世。
他甚至没有通知任何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他,迫切地想要亲眼确认那个女人的现状。
飞机落地时,苏黎世已是华灯初上。
他没有去沈聿怀那栋刺眼的湖畔别墅,而是直接来到了“霁望资本”临时的办公地点附近。
他知道,以她的性子,即使怀孕,也未必会早早休息。
果然,在离办公楼不远的一个僻静街心公园长椅旁,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沐晚晴穿着宽松的米白色针织裙,外面披着驼色羊绒披肩,孕肚已经十分明显,在朦胧的夜色路灯下,侧影柔和而静谧。
然而,这静谧瞬间被蹲在她面前的另一个身影打破。
那是一个极其年轻的男孩,穿着潮牌卫衣和破洞牛仔裤,头发染着几缕嚣张的银灰色,正仰着头,对着沐晚晴隆起的腹部,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近乎哄骗的语气,喋喋不休:
“宝宝,宝宝你听到了吗?我是爸爸呀!乖,在里面要听话,不要踢妈妈,等你出来,爸爸带你去坐小火车,吃全世界最好吃的巧克力……”
陆承渊只觉得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太阳穴“突突”地狂跳起来,眼前甚至黑了一瞬。
沈聿怀那个阴魂不散的还没彻底解决,这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还爸爸?!
这女人……怎么这么多人知道她的美丽?
一个又一个死男人!
是非要把他逼死不可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把那小子拎起来扔进马特河的冲动,迈着长腿,几步就走了过去。
在沐晚晴和安聿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然伸出手,极其自然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揽住了沐晚晴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他的动作惊动了两人。
沐晚晴愕然抬头,对上陆承渊那双在夜色中沉得吓人的眸子,里面翻涌着她熟悉的怒火,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压抑的痛苦。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选择了沉默。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安聿则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瞪着这个突然出现、气场强大还搂着他“姐姐”的男人,语气很冲:“喂!你谁啊?!把手放开!”
陆承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小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语气如同宣示主权:
“你算哪门子孩子爸爸?”他目光扫过沐晚晴的腹部,声音低沉而笃定,“我才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这是我的种。”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安聿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看向沐晚晴,却见她只是垂着眼睫,默认般没有反驳。
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中二之魂瞬间充斥了安聿的胸腔。
他梗着脖子,不但没退缩,反而上前一步,大声反驳,语不惊人死不休:
“丈夫怎么了?!了不起啊!我还是她小三呢!!”
“……”陆承渊揽着沐晚晴腰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他简直要被这混小子的逻辑气笑了。
沐晚晴也忍不住扶额,感觉一阵头晕。
这孩子……真是口无遮拦。
安聿见对方没立刻反驳,以为自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更加来劲,开始全方位无死角地进行“人身攻击”:“你算什么啊?啊?你个老男人!”
他指着陆承渊,虽然对方看起来成熟英俊,气场迫人,但丝毫不影响他口嗨,“你看看你,一脸沧桑,一看就肾虚!你再看看我,”
他拍了拍自己胶原蛋白满满的脸颊,“年轻!有劲!帅裂苍穹!姐姐跟我在一起,每天都能笑口常开,延年益寿!”
陆承渊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肾虚?”他简直想立刻把这小子拎去健身房看看谁先趴下。
“对啊!”安聿理直气壮,“而且,就算你是姐姐的过去又怎么样?过去式懂不懂?就是被淘汰的!你能活得了几年啊?等你老了,走不动了,牙掉光了,姐姐还风华正茂呢!到时候还不是得靠我这种年轻力壮的照顾她?!”
“我……”陆承渊被他这番“未来展望”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纵横商场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子诅咒“早死”。
“你什么你!”安聿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开始畅想未来,“等宝宝出生了,我天天带他玩儿,教他打游戏,带他追星!你呢?你就会板着脸让他学这学那,一点童年乐趣都没有!宝宝肯定喜欢我超过喜欢你!”
陆承渊忍无可忍,冷笑反击:“喜欢你有什么用?你能给他最好的教育?能给他铺平未来的路?能让他站在更高的起点?靠你那些花里胡哨的破玩具和游戏段位吗?”
“我怎么不能?!”安聿炸毛,“我家也有钱!我还能教他画画,带他环游世界,感受艺术和自由!不像你,满身铜臭,只会用钱砸人!”
“自由?”陆承渊嗤笑,“没有资本支撑的自由,不过是无根浮萍。小子,你还太嫩。”
“我嫩我骄傲!姐姐就喜欢嫩的!”
“她喜欢什么样的,轮不到你来说!”
……
两个男人,一个成熟冷峻,一个青春热血,就在这苏黎世的夜色下,围绕着沐晚晴和她未出世的孩子,进行着一场极其幼稚且毫无逻辑的互怼,吵得面红耳赤,内容从年龄、体力、颜值一路歪楼到教育理念和人生哲学。
沐晚晴被陆承渊揽在怀里,听着耳边这堪比菜市场吵架的动静,看着安聿那气得跳脚又绞尽脑汁反驳的样子,再感受到陆承渊虽然语气冰冷但胸膛却因怒气而微微震动的触感……
她突然觉得,这一幕,荒谬得有点……好笑。
一直压抑在心头的沉重阴霾,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其不严肃的闹剧,冲淡了一丝。
她甚至需要极力抿住嘴唇,才能不让自己真的笑出声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