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江面上笼罩着薄雾，月光透过雾气在水面洒下银白。
龙慕溪独自站在船头，手持长剑，一招一式地练着。
剑锋撕开雾气，直取前方。
她脚下一转，剑势横扫，江面泛起细碎的波纹。
几只惊起的水鸟扑棱着翅膀飞远。
“呼——”
一剑斩落，剑风呼啸。
龙慕溪收剑而立，额头渗出汗珠。
这些天的训练和演习让她疲惫不堪。
但更让她疲惫的，是心口那股闷得发慌的情绪。
她曾是长江霸主，如今却成了他人麾下的将领。
这种身份的转变，像根刺扎在心口。
“你的剑法很适合大江作战，但太过注重以力破局。”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龙慕溪猛然转身，顾长生不知何时站在了甲板上。
他穿着青衫，背着手。月光落在他脸上，轮廓分明。
“你偷看我练剑？”
龙慕溪收起剑，语气不太友好。
“路过罢了。”
顾长生走到船头，也望向江面。
“但你的剑法确实需要调整。”
“调整？”
龙慕溪皱眉。
她的剑法是父亲亲授，纵横长江多年，从未失手。
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需要调整？
“覆江盟的战船笨重，你用刚猛剑法确实能压制。”
顾长生转身看她。
“但明轮船速度快、转向灵活。如果还用老打法，会浪费船的优势。”
龙慕溪愣了愣。
她当然懂水战剑法。
但覆江盟的战船都是改装的货船，船体稳，甲板宽。她的剑法就是为那种船设计的。
明轮船却完全不同。
船身窄，转向快，甲板随时在晃动。
这几天训练时她确实感觉到，有些招式在明轮船上施展不开。
“你是说，我要改剑法来适应明轮船？”
她语气里带着不服。
“不是改，是融合。”
顾长生伸手：“把剑给我。”
龙慕溪犹豫片刻，还是把剑递了过去。
顾长生接过剑，轻轻挥了几下。
剑身在月光下闪烁寒光。
“你看，这是你的剑法。”
他突然一剑刺出，刚猛凌厉。
剑尖直指前方，剑身笔直如枪。
“适合在稳定的大船上，一剑定胜负。”
但下一刻，顾长生手腕一转。
剑身突然变得柔软，像一条游蛇在空中划出弧线。
“但明轮船在加速、急转时，甲板会大幅倾斜。你的剑法如果太刚，容易因为重心偏移而失手。”
剑尖从正面转到侧面，再从侧面转到背面，最后又回到正面。
整个动作流畅自如，没有半点滞涩。
“我的剑法是为轻型快船设计的，以腰胯带动手腕，重心始终在船的晃动范围内。这样无论船怎么摇，剑都不会失准。”
龙慕溪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剑法？”
“没有名字。”
顾长生收剑而立，将剑递还给她。
“但你可以试试，把你的剑法和这种思路结合起来。刚中有柔，柔中带刚。”
龙慕溪接过剑，低头看着剑身。
她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个男人，不仅懂战略，懂训练，连武学都如此高深？
“你......能再演示一遍吗？”
她抬起头，声音里带着恳求，自己都没察觉。
顾长生没有拒绝。
“可以，但你要跟着我一起练。”
他走到船头，摆出起手式。
龙慕溪连忙站在他身旁，也摆出同样的姿势。
“第一招，刚劲直刺。”
顾长生一剑刺出。
龙慕溪跟着刺出。
“第二招，柔化转身。”
顾长生手腕一转，剑身如蛇般游走。
龙慕溪也转动手腕，但动作明显生硬。
“不对，你的手腕太僵了。”
顾长生停下来，走到她身后。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持剑的手腕。
龙慕溪浑身一震。
这是她第一次被这个男人如此近距离地触碰。
“放松，手腕要像水一样柔软。”
顾长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握着她的手，慢慢转动。
龙慕溪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江风吹过，她鼻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对，就是这样。”
顾长生松开手，退后一步。
龙慕溪重新摆出姿势，没敢回头看他。
这次她的手腕放松了许多。
剑身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
“很好。”
顾长生点头。
“再来一次。”
两人在月光下对练起来。
一招一式，剑光交错。
龙慕溪渐入佳境，她的剑法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刚猛的一剑之后，紧接着就是柔化的转身。
剑身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她开始理解顾长生剑法的核心。
不是放弃力量，而是让力量跟随船的节奏。
但她并没有完全照搬。
她突然一剑横扫，剑锋逼向顾长生咽喉。
顾长生侧身避开。
“你这招......”
“是我自己改的。”
龙慕溪收剑而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你的剑法适合单人作战，但我要指挥整支水师。我的剑法必须能在混战中快速斩杀敌将。”
她又演示了一遍。
这次，她在柔化转身后，突然发力，一剑斩落。
刚柔并济，但最后一击依然保留了她的杀伐果断。
顾长生看着她，沉默片刻。
然后，他嘴角勾起。
“你学得很快，而且比我想得更聪明。”
龙慕溪收剑而立，喘着粗气。
她额头上满是汗水，但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套剑法......真的很适合明轮船。”
她喃喃自语。
“不只是明轮船。”
顾长生说。
“在任何不稳定的环境中都能用。”
龙慕溪抬起头，看着他。
月光落在顾长生脸上，他握着剑的手指修长有力。
出招时的专注让他看起来不像个算计人心的王爷，倒像个心无旁骛的武者。
龙慕溪愣了愣。
这个男人，似乎并不只有算计人心的权谋。
“你......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些？”
她忍不住问道。
顾长生看着她，沉默片刻。
“因为你是北境水师的提督。”
他平静地说。
“你越强，我的军队就越强。”
龙慕溪心中一紧。
是啊，他教她这些，不是因为她是龙慕溪，而是因为她是北境水师的提督。
她只是他的一颗棋子。
一颗有用的棋子。
“我明白了。”
她低下头，声音冷了几分。
顾长生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龙慕溪独自站在船头，握着剑，看着江面。
江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江水，被这个男人牢牢掌控。
但奇怪的是，她心中并没有太多愤怒。
反而有一种......
她握紧了剑柄。
......
第二天一早。
议事厅内，探子匆匆赶来。
“报！”
探子单膝跪地，神色凝重。
“楚军水师有新动向！”
顾长生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一凛。
“说。”
“楚军水师在收编了覆江盟的战船后，实力暴涨。”
探子展开一份情报。
“根据我们的探查，楚军现在拥有七十艘战船，兵力达到两万八千人。”
“什么？！”
新提拔的北境水师小头目张承锋一拳砸在桌上。
“两万八千人？那是我们的十倍！”
“而且......”
探子继续说。
“楚王刘璋放出狠话，说三月之内，必灭北境水师，生擒江龙王。”
龙慕溪脸色一变。
楚王这是要把她往死里逼。
“楚军现在在哪？”
顾长生问道。
“在长江上游，距离我们大约两百里。”
探子回答。
“他们正在沿江而下，耀武扬威。所过之处，商船渔船全部停航。”
议事厅内陷入沉默。
几个年轻将领低着头，不敢接话。
七十艘战船，两万八千精兵。
而北境水师只有二十艘明轮船，六千士兵。
这仗怎么打？
“王爷。”
王平站起来。
“敌我兵力悬殊太大，硬碰硬我们必败无疑。不如暂避锋芒，等楚军补给线拉长后再伺机而动。”
“不行。”
张承锋摇头。
“楚军就在上游，我们一退，他们就会长驱直入。到时候整个长江都会落入楚军之手。”
“那你说怎么办？”
王平反问。
“据险而守。”
张承锋沉声道。
“我们可以选择一处险要的水域，凭借明轮船的机动性，和楚军打消耗战。”
“消耗战？”
王平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我们只有六千人，楚军有两万八千人。我们消耗得起吗？”
两人争论不休，其他将领也纷纷发表意见。
有人主张避战，有人主张据守。
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要主动进攻。
顾长生坐在主位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就在此时，龙慕溪突然站了起来。
“我认为，我们应该主动出击。”
她的声音不大，但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
“龙提督，你疯了吗？”
“主动出击？那不是送死吗？”
众将哗然。
龙慕溪没有理会这些质疑。
她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划过。
“楚军虽多，但战船臃肿，不适合在狭窄水道作战。”
她指着地图上的几处水域。
“我们的明轮船机动性强，速度快。我们可以选择有利地形，利用地形优势逐个击破楚军。”
议事厅内安静了片刻。
龙慕溪的话不无道理。
但问题是，楚军有七十艘战船，即使逐个击破，他们也打不过啊。
顾长生看着龙慕溪。他嘴角微微勾起。
但下一刻，他摇了摇头。
“你的思路对，但还不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