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楚王府。
大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刘璋坐在王座上，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一个晚上了。
从子时韩遂出城，到后来城外传来的喊杀声，再到最后那溃不成军的惨状，他通过城楼上的探子了解得一清二楚。
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五千精锐，一夜之间折损大半。
他的底牌就这么没了。
“王爷......”
庞栩站在殿下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安慰。
“闭嘴！”
刘璋猛地从王座上站起，指着殿外嘶吼，
“韩遂呢？那个废物呢！让他给本王滚进来！”
话音刚落，两名士兵就架着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韩遂，走进了大殿。
他们将韩遂放在地上，韩遂挣扎了几下，胸口的剧痛让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废物！饭桶！”
刘璋冲到韩遂面前，一脚踹在他的身上。
“噗！”
韩遂本就重伤，被这一脚踹中，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五千精锐！五千人啊！”
刘璋状若疯魔，指着韩遂的鼻子破口大骂，
“本王把城中最好的兵都交给你了！你就是这么回报本王的？啊？！”
“你不是立了军令状吗？不胜则提头来见！你的头呢？现在就给本王砍下来！”
韩遂趴在地上，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大殿的穹顶。
他的心，已经死了。
从他看到北境军营地火光冲天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输了，输掉了所有。
他现在不求活命，只求速死。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啊！”
庞栩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扑过来抱住刘璋的大腿。
“王爷，万万不可啊！韩将军虽然战败，但罪不至死！而且，他也是为了我江陵才冒险出击的啊！”
“放屁！”
刘璋一脚踢开庞栩，
“为了江陵？我看他是为了自己出风头！现在好了，风头没出成，把本王的老底都赔进去了！这种废物留着他何用？！”
“王爷！”
庞栩再次爬过来，声泪俱下地哭喊道，
“如今我军大败，士气跌至谷底，正是用人之际！韩将军在军中威望甚高，若是杀了他，必将导致军心崩溃！到时候，不等顾长生打进来，我们自己就完了啊！王爷，您要三思啊！”
“军心？狗屁的军心！”
刘璋红着眼睛咆哮，
“仗都打输了，还要军心有什么用！本王今天非杀了他不可！来人！给本王把他拖出去，砍了！立刻！马上！”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韩遂在军中的地位他们都很清楚，杀了韩遂，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本王的话你们也敢不听了？”
刘璋见侍卫不动，更加暴怒，
“你们也想造反吗？！”
侍卫们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再犹豫，上前就要拖拽韩遂。
“谁敢动！”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从殿外传来。
几名身穿校尉服饰的楚军将领，按着腰间的刀，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人是韩遂的心腹副将，张猛。
他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刘璋，一字一句地说道：
“王爷！韩将军为楚地流过血，为王爷卖过命！今夜之败，非战之罪，是我等中了顾长生的奸计！您若要杀，就连我们一起杀了！”
“对！要杀就连我们一起杀了！”
他身后的几名校尉也齐声附和。
他们都是韩遂一手提拔起来的，平日里对韩遂忠心耿耿。眼看韩遂要被问斩，他们再也忍不住了。
“你们......”
刘璋看着这几个公然抗命的将领，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是要造反吗？！”
“末将不敢！”
张猛昂着头，不卑不亢，
“末将只是为韩将军鸣不平！大敌当前，王爷不思如何对敌，却要自毁长城，斩杀我军大将！如此行径只会寒了全军将士的心！”
“你！”刘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韩遂在军中的影响力竟然大到了这个地步。
他要是真的强行杀了韩遂，恐怕立刻就会激起兵变。
庞栩见状，知道机会来了，连忙再次劝道：
“王爷您看，众将士都为韩将军求情，可见将军深得军心啊！留着韩将军，我军尚有一战之力！杀了他，江陵必亡啊，王爷！”
刘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死死地瞪着张猛等人，又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韩遂，眼神变幻不定。
他当然不想放过韩遂，但他更怕死。
如果杀了韩遂会导致兵变，那他连从密道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权衡利弊之下，他心中的杀意终于被恐惧压了下去。
他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走过去亲自扶起庞栩。
“庞先生言之有理，是本王......是本王刚才气糊涂了。”
他又看向张猛等人，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你们忠勇可嘉，快快请起。本王也是一时情急，绝无加害韩将军之意。”
张猛等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刘璋走到韩遂身边，弯下腰，装模作样地想要扶他。
“韩将军，你受苦了。来人，快去请大夫！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治好韩将军！”
演戏，他还是会的。
韩遂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是闭着眼睛，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刘璋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和韩遂之间，再无信任可言。
......
王府大殿里的这场闹剧，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江陵城。
偷袭惨败的消息，加上楚王要斩杀主将韩遂，却被众将逼宫的传闻，飞速在守军和百姓中蔓延开来。
城内的士气，彻底跌入了谷底。
“听说了吗？韩将军差点被王爷给砍了！”
“真的假的？韩将军可是我们楚地唯一能打的将军了！”
“还能有假？张猛将军带着十几号人冲进王府，刀都拔出来了！”
“我的天，这叫什么事啊！仗打输了，不怪敌人太狡猾，反倒要杀自己的将军？”
“这楚王，我看是疯了！这江陵守不住了！”
“嘘！小声点！想被督战队砍头啊？”
“砍头？老子烂命一条，怕个球！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
说话的士兵没有再说下去，但周围的人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与其跟着一个昏庸无能的楚王等死，不如打开城门投降北境。
至少，北境军给饭吃，还发路费。
绝望和不满在每个人的心里生根发芽。
一些原本就对刘璋不满的军官，开始在暗中悄悄地联络。
他们知道，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所有人都要给刘璋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