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长生以商议军务为名，单独召见了龙慕溪。
龙慕溪走进书房的时候，神情有些不自然，眼眶下甚至还有淡淡的黑晕，显然昨夜没有睡好。
她刻意与顾长生保持着距离，躬身行礼，一板一眼地说道：
“末将龙慕溪，参见王爷。”
连自称都从“我”变成了“末将”。
那种刻意疏远的姿态，让顾长生心中暗叹。
看来这丫头是真的陷进去了，而且还在跟自己闹别扭。
“龙提督，不必多礼。”
顾长生没有点破，他指了指书房中央那巨大的沙盘，
“你过来。”
龙慕溪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只见沙盘上，已经不再是江陵城周边的地形，而是一副完整的，从江陵逆流而上，直至蜀地夔州的长江水道图。
水道两岸，标注着数十个密密麻麻的红点。
“这些是......”龙慕溪的注意力立刻被沙盘吸引了。
“这些是楚王刘璋在长江上游布设的所有水寨、暗桩和忠于他的地方势力的据点。”
顾长生指着那些红点，声音沉稳，
“情报是四海商会花了大力气探查出来的。”
龙慕溪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身为曾经的覆江盟主，对长江水道了如指掌。她很清楚这些据点就像一颗颗钉子，死死地钉在了长江这条大动脉上。
只要它们存在一天，北境的水师就无法真正掌控长江，也无法对上游的蜀地形成威慑。
“王爷的意思是......”龙慕溪的心跳开始加速。
“江陵已下，但我们的水师不能永远只停泊在江陵的港口里。”
顾长生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龙慕溪。
“它应该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沿着这条大江一路向西，斩断所有敢于阻拦我们去路的敌人！”
“它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是这天下的每一条江河湖海！”
这番话说得龙慕溪热血沸腾！
这才是她梦想中的水师！这才是她追随顾长生的真正目的！
“可是，”
她又有些迟疑，
“如今水陆大军正在混编训练，我若是走了......”
“训练，可以交给王平和周烈，让他们协助秦将军。”
顾长生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决断。
“龙慕溪，我今天叫你来不是在跟你商量。”
他从桌案上，拿起一枚刚刚刻好的，象征着北境水师最高指挥权的提督金印，走到了龙慕溪面前。
“我是来，给你下达王命的！”
他将那枚沉甸甸的金印，亲自放到了龙慕溪的手中。
“我命你，即刻起，担任北境水师‘西征提督’！”
“我给你五千精锐水师，二十艘最新式的明轮战船，以及......临机专断之权！”
“你的任务，就是率领这支舰队，沿江而上，在三个月内，给我将这张地图上所有的红点，全部拔除！一个不留！”
“同时，我要你绘制出最详细的军用航道图，勘测沿途所有水文，为我北境大军未来西进蜀地，扫清一切障碍！”
顾长生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龙慕溪的心上。
她捧着那枚冰冷而沉重的金印，整个人都懵了。
独立指挥一支舰队？
临机专断之权？
肃清整个长江上游？
这......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重托！
她从未想过，顾长生会交给她如此重要，如此独立的任务！
这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将领能接到的命令了，这几乎等同于一方统帅！
她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顾长生，看着他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
之前那些女儿家的愁绪，那些自怨自艾的伤感，在这一刻，仿佛被这沉甸甸的王命，和这份如山一般厚重的信任，冲击得烟消云散。
是啊......
我龙慕溪是谁？
我是纵横大江的江龙王！我是他亲封的水师大提督！
我的价值，应该体现在这波澜壮阔的江河之上，体现在为他开疆拓土的战场之上！
而不是在后宅的方寸之地，去计较那些虚无缥缈的儿女情长！
想通了这一点，龙慕溪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
她眼中的迷茫和悲伤，瞬间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昂扬斗志所取代！
她将金印紧紧握在手中，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又无比坚定！
“王爷！”
“末将龙慕溪，接令！”
“三个月内，若不能荡平长江，提督之印便是末将的项上人头！”
“我不要你的项上人头。”
顾长生将她扶起，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只要你记住一句话。”
“什么话？”
“北境的水师，不能只停泊在江陵。”
顾长生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你，就是带领它远航的唯一人选。”
唯一人选！
这四个字击中了龙慕溪内心最柔软，也最骄傲的地方。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那刚刚被压下去的情愫，似乎又有了抬头的迹象。
但这一次，不再是苦涩和卑微。
而是一种......想要变得更强，想要站得更高，想要有一天，能真正与他并肩，去看那星辰大海的渴望！
“末将，绝不负王爷所托！”
她重重地抱拳，转身大步离去。
那背影再没有了昨日的仓皇，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和豪迈。
顾长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是......暂时稳住了。’
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但只要能让龙慕溪将精力全部投入到征战中去，那点不该有的念想，自然就会被时间慢慢冲淡。
而他，也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书房外赵戈一脸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