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方向是真正的“死亡之海”,连经验最丰富的向导也极少涉足。荆叶深知这一点,但她别无选择。肩胛处的箭伤火辣辣地疼,左腿也被狼爪撕开一道深口,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神经。身后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狼嚎声在呼啸的风中若隐若现。
她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伤口,利用沙丘的阴影和起伏的地形艰难潜行。干渴如同火焰灼烧着喉咙,水囊在之前的混战中早已丢失。老莫曾教过她在沙漠中寻找水源的方法,但此刻她根本没有时间和体力去慢慢搜寻。
唯一的生机,在于将追兵引入绝地,或者……等待奇迹。
一天一夜的逃亡,荆叶的体力接近极限。伤口在恶劣环境下开始发炎,带来阵阵眩晕。她靠在一块被风蚀成蘑菇状的巨岩后喘息,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目光扫过眼前这片除了沙丘还是沙丘的绝望景象。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不远处一片沙地颜色略有不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而且似乎……在极其缓慢地流动?
流沙!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
追兵的脚步声和狼嚎声越来越近。荆叶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剧痛和眩晕,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挣扎着站起身,故意在显眼的地方留下几处血迹和脚印,然后小心翼翼地绕向那片暗红色流沙区的侧后方,将自己埋入一个浅沙坑中,只露出眼睛和口鼻,用一块同色的破布略微遮盖。
很快,那名杀手头目带着十余名手下和七八头饿狼追了上来。他们看到了荆叶故意留下的痕迹,也注意到了那片颜色异常的沙地。
“血迹到那里就断了!”一名杀手指着流沙区边缘。
杀手头目谨慎地没有立刻靠近,他眯着眼打量那片区域,又看了看四周。“分散搜索!小心点,这鬼地方什么都有可能!”
几名杀手和狼群开始向四周散开搜索。一头饿狼似乎嗅到了荆叶藏身之处残留的微薄血气,低吼着向她所在的沙坑靠近。
荆叶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最后一枚用于近身的毒针。
就在饿狼即将扑到沙坑前的瞬间,另一名在流沙区边缘探查的杀手,脚下突然一软!
“啊!”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沉去!他惊恐地挣扎,却越陷越快,旁边的沙子如同活物般向他涌来,要将他吞噬!
“是流沙!别过去!”杀手头目脸色大变,厉声喝道。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突然出现的流沙和正在被吞噬的同伴吸引。那头靠近荆叶的饿狼也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看着那片死亡区域。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荆叶如同鬼魅般从沙坑中暴起!她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那枚毒针射向流沙中还在挣扎的那名杀手!
毒针精准地没入其脖颈,那杀手身体一僵,挣扎停止,下沉的速度更快了。
“在那边!”荆叶的动作暴露了她的位置,杀手头目立刻发现,怒吼着带人扑来!
荆叶看也不看他们,转身就向着与流沙区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她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此举不过是引开敌人,为可能还在附近徘徊的老莫等人创造最后的撤离机会。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箭矢不断从耳边掠过。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终于,在一处陡峭的沙坡下,她力竭摔倒,顺着沙坡滚落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荆叶被一阵细碎的沙粒摩擦声和某种温热的触感惊醒。她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沙坡底部,一头体型硕大、毛色灰黄、眼神却异常温和的成年野骆驼,正在用鼻子轻轻拱着她,旁边还跟着一头小骆驼。
是沙漠野骆驼!这种生物对水源有着天生的敏锐直觉。
野骆驼见她醒来,低低叫了一声,转身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走几步又回头看看她。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荆叶,她挣扎着爬起来,忍着浑身剧痛,踉跄地跟上那两头骆驼。
野骆驼带着她在复杂的沙丘间穿行,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前方竟然出现了一片小小的、被几块巨大风蚀岩环绕的绿洲!虽然只有一小洼浑浊的水潭和几丛耐旱的荆棘,但在此时的荆叶眼中,无疑是神迹!
她扑到水潭边,贪婪地喝了几口浑浊但救命的水,又用水清洗了伤口,精神稍振。
那两头野骆驼在不远处悠闲地啃食着荆棘,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
荆叶靠坐在岩石下,看着这片小小的生机之地,心中百感交集。她还活着,但任务尚未完成。老莫他们是否安全撤离?“沙蝎”的出现证实了河西与西戎的勾结,西戎主力究竟在哪里?
她必须回去!必须把消息带回去!
然而,伤势和疲惫让她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长途跋涉。她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除了破损的衣物和武器,只剩下一小包星晚给的应急伤药和那袋马骋送的雪莲伤药。
她咬咬牙,将两种药粉混合,敷在伤口上,一阵剧痛之后,竟感到一丝清凉,流血似乎减缓了。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伤势稍缓,等待体力恢复,或者……等待救援。她知道,郑统领绝不会放弃任何一名队员。
在死亡之海的边缘,在这片小小的绿洲中,重伤的暗羽折翼暂栖,等待着下一次展翅的机会,或者,最终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