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能量光束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低啸。一名“曙光”小组的队员躲闪不及，肩胛处被击中，厚重的防寒服瞬间汽化，下面的皮肉发出焦糊的气味，他闷哼一声，踉跄倒地。
“找掩体！火力压制！”江华的吼声在爆炸和能量武器的嗡鸣中依旧清晰。
无需命令，所有幸存者都已本能地行动起来。王雷手中的冲锋枪喷吐出火舌，子弹叮叮当当地打在那些覆盖着未知合金的动力装甲上，溅起一溜火花，却难以造成有效伤害。他啐了一口，迅速更换弹匣，瞄准对方头盔的目镜部位点射。
“打他们的关节和能量背包连接处！”灰衣人的声音透过嘈杂传来，冷静得不像身处战场。他手下那些身着白色伪装服的苏联战士，行动同样迅捷，手中的特殊步枪射出的并非子弹，而是一种高速飞行的针状弹头，打在动力装甲上发出更沉闷的撞击声，似乎效果稍好一些。
然而，科技代的差距是残酷的。“收割者”士兵的动作流畅得近乎诡异，动力装甲赋予了他们超乎常人的力量和速度。他们三人一组，交替射击、掩护、推进，战术配合天衣无缝，火力精准而致命。又一道能量光束闪过，一名苏联战士连同他藏身的半截水泥墙一起被蒸发了一半。
“不能硬拼！撤退！向入口方向交替掩护撤退！”江华当机立断。继续留在这片开阔的废墟地带，只会被对方当成活靶子。
“同意！A组，烟雾弹！”灰衣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下达了类似的指令。
几枚烟雾弹被奋力投出，浓郁的白色烟雾迅速在风雪中弥漫开来，暂时遮蔽了双方的视线。“收割者”士兵的射击出现了片刻的迟疑，他们的传感器似乎对浓烟有所干扰。
利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曙光”小组和苏联小队残存的人员，一边向迫近的敌人倾泻着徒劳的火力，一边艰难地向后方那个巨大的、正在发出不祥嗡鸣的“摇篮”入口退去。
令人意外的是，当他们退到距离入口约五十米的范围时，那些“收割者”士兵竟然停下了追击的脚步。他们如同收到统一指令的机器人，在原地组成防御阵型，幽深的枪口依旧对准烟雾方向，却没有再前进一步。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界线，横亘在废墟与入口之间，让他们有所顾忌。
“他们…不敢靠近这里？”陈博喘着粗气，看着探测仪上依旧混乱但稳定在一个极高水平的能量读数，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是不敢，可能是这个能量场干扰了他们的指令接收，或者…这里有什么让他们忌惮的东西。”灰衣人走了过来，他的额头被弹片划破，鲜血染红了半张脸，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江华和她身边的队员，最后落在那个深邃的入口上。
短暂的停火带来了诡异的宁静，只剩下风雪的呼啸和“摇篮”入口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低沉嗡鸣。暗红色的光芒在入口中心的黑暗里明灭不定，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跳。
双方人员各自占据着有限的掩体，依旧保持着警惕，枪口虽然略微放低，但手指仍未离开扳机。地上躺着几具尸体，有“曙光”的，也有苏联小队的，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上绘出残酷的图案。合作才刚刚口头达成，就在血与火中经历了第一次考验。
“现在，可以重新谈谈‘合作’了吗？江华同志。”灰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但更多的是一种基于现实的凝重。
江华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牺牲带来的刺痛感灼烧着她的神经，但她知道，此刻任何情绪化的决定都可能将整个小组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沈哲明用生命换来的线索，不能断送在这里。
“我们的人需要救治。”江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眼那名肩部受伤的队员，以及另外两个轻伤员。沈哲明不在了，小组里只有一名受过基础训练的卫生员，正在紧张地进行包扎。
灰衣人点了点头，回头用俄语快速说了几句。他队伍中一名背着医疗包的女队员立刻猫着腰跑了过来，协助“曙光”的卫生员进行处理。她的动作专业而迅速，使用的药品和器械也明显更为先进。
这是一个善意的信号。
“我是阿纳托利·伊万诺夫，GRU特别探索部队负责人。”灰衣人正式介绍了自己，尽管这很可能依然是个化名。“如你们所见，我们对这些‘收割者’的了解，比你们多一些。他们不是人类，至少不完全是。他们的科技水平，你们也体验到了。”
“他们是什么？来自哪里？”江华追问，这是当前最核心的问题。
“我们也不知道全部。”阿纳托利（灰衣人）坦然承认，“根据我们截获的极其有限的信号分析，他们自称‘收割者’，是一个跨星系的文明…或者说，劫掠文明。他们的目的似乎是搜寻、评估并…收割有价值的星球和文明遗迹。这个‘摇篮’，显然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收割…”这个词让江华感到一阵寒意，比辉北峠的风雪更冷。
“至于来源，信号溯源极其困难，但指向银河系旋臂外侧的某个黑暗区域。”阿纳托利继续说道，“我们怀疑，他们和这个‘摇篮’的建造者，那个可能的‘织网者’文明，是敌对关系。至少，他们非常渴望得到‘摇篮’里的东西。”
这时，陈博插话道：“组长，入口的能量波动还在增强，结构似乎…不太稳定。我们携带的仪器受到强烈干扰，无法进行深入扫描。”
阿纳托利也看向了入口，眉头紧锁：“我们也是同样的情况。日军当年的研究记录提到，他们试图强行进入，但引发了剧烈的能量反噬，整个观测站差点被从地图上抹去。他们称之为‘神之怒’。”
他顿了顿，看向江华：“强行突破不可行。我们需要找到正确的方法。而我们双方掌握的信息，可能是互补的。我们拥有更多关于这个遗迹能量场和外部结构的数据，以及…关于‘收割者’的有限情报。而你们…”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江华的背包，看到里面那些沈哲明留下的笔记和数据，“你们拥有‘钥匙’，或者说，与‘钥匙’相关的信息。”
他指的是沈哲明，是“样本S”与“彼岸花”菌株背后隐藏的、与地外生命相关的秘密。
江华沉默了片刻。阿纳托利说得没错，合作是唯一的选择。单凭任何一方，既无法突破“收割者”的封锁，也难以安全进入“摇篮”。
“共享所有外围数据，包括日军研究记录和你们对能量场的分析。”江华最终开口，语气不容置疑，“联合行动，指挥权可以协商，但涉及核心决策，我方拥有一票否决权。所有发现，共同研究。”
阿纳托利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他知道江华手中握有他急需的“钥匙”，而时间显然不站在他们这边——“收割者”的先锋部队已经到了，主力还会远吗？
“可以。”他伸出手，“在离开这个区域，或者情况发生根本性变化之前，我们暂时是盟友。”
江华看了一眼他沾着血迹的手，伸手与他用力一握。冰冷的手套接触，感觉不到丝毫温度，但这代表着两个国家最顶尖的特勤力量，在这片冰天雪地中，因为一个共同的、来自星海的威胁，暂时结成了同盟。
“首先，清理掉日军留下的那些破烂，它们可能干扰能量场，也是不必要的风险。”阿纳托利提议道，“我们的数据显示，某些残留的电子设备可能会与‘摇篮’的低频信号产生共鸣，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江华同意了这个方案。留下部分人员在入口附近建立简易防御工事，监视“收割者”的动向（对方依旧停留在界限之外，如同沉默的雕塑），江华、阿纳托利带着陈博和几名苏联方面的技术专家，再次进入了那片废弃的观测站废墟。
这一次，他们目标明确。使用工具和少量炸药，他们开始系统地拆除和破坏日军遗留的发电机残骸、锈蚀的通讯天线基座、以及任何还能看出形状的金属设备。
工作进展得并不轻松，严寒和厚重的装备降低了效率。然而，就在他们清理到最深处、靠近山体岩壁的一个小型仓库时，有了惊人的发现。
这个仓库比其他的建筑保存得稍好，大门被冻住了。王雷用撬棍和喷灯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其打开。里面堆放着一些木箱，大部分已经腐烂，露出里面同样锈蚀的零部件。但在仓库的角落，有一个用厚重帆布覆盖的、体积不小的物体。
扯下帆布，灰尘弥漫。下面并非日军的装备，而是一台造型奇特的仪器！它大约有半人高，基座是某种暗银色的金属，上面连接着数个大小不一的、如同玻璃灯泡但又内嵌复杂丝状结构的球体，以及一些扭曲的、仿佛天然形成的晶体导管。仪器的表面刻满了与之前发现的金属板上类似的、那种“织网者”风格的几何纹路。
“这是…‘织网者’的设备？！”陈博惊呼，他的探测仪一靠近这台仪器，屏幕上的乱码就变得更加疯狂。
“不，不对。”阿纳托利蹲下身，仔细查看着仪器与地面连接的部位，那里有一些粗糙的焊接和嫁接痕迹，连接着标准的日军制式电缆和阀门。“日本人…他们试图逆向工程这件设备！他们想启动它，或者利用它！”
就在这时，似乎是因为他们的闯入和移动，触动了某个极其敏感的机制。那台沉寂的仪器内部，一个最小的晶体球体，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光芒是诡异的翠绿色，一闪即逝。
与此同时——
“嗡————！”
众人脚下的大地猛地一震！不是地震那种摇晃，而更像是一种…深沉的、来自地底深处的“脉搏”！一股更强的能量波动以“摇篮”入口为中心，如同冲击波般扩散开来！
“呜——！”仓库顶棚的积雪和冰凌簌簌落下。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入口处那片黑暗，原本只是明灭不定的暗红色光芒，骤然变得明亮、稳定，并且开始如同呼吸般有节奏地涨缩！入口边缘那平滑的、非自然的材质，似乎变得…略微透明了一些？隐约能看到内部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有无数更加深邃、不断流动的幽影！
“它…它被激活了！局部活化！”阿纳托利脸色剧变，猛地看向那台日军改造过的仪器，“日本人的愚蠢实验，加上我们刚才的扰动，可能打破了某种脆弱的平衡！”
“后退！所有人立刻退出废墟！”江华厉声命令。
众人连滚爬爬地冲出了仓库，向入口处的防御阵地狂奔。身后，整个废弃观测站的残骸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更多的冰雪和碎石从岩壁上剥落。那个“摇篮”入口，仿佛一只缓缓睁开的、属于远古巨兽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群渺小的、试图窥探秘密的凡人。
“收割者”的士兵阵列依旧停留在界限之外，但他们所有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在了那个活化的入口上，手中的能量武器握得更紧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了辉北峠的每一寸空间。
初步的合作在血与火中达成，但首次联合行动，就意外引发了“摇篮”的剧烈反应。未知的遗迹正在苏醒，而虎视眈眈的强敌仍在侧翼。真正的探索尚未开始，危机已然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