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方才所言......是‘雷霆道族’?”那女子终于站起,面色复杂,抹去嘴角血迹,缓声问道。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神情皆变,老者与女子的目光也随即聚焦于周青身上,仔细打量。
但他们终究不敢以神识探查,只得以肉眼察观。
这一看,不由得神情微凝。
“这是......”女子眉头紧锁,低声道,“他的血肉......不是凡体?”
“那是......藕?”老者也低语,眼中浮现疑色。
“我这具身躯,是分身。”周青毫不避讳,直接说道,“我本尊,尚在闭关中。”
“但我的血,确实是——道血。”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气机一顿,几位恕归一脉的强者皆面露异色。
雷鬼微微侧首,眼神古井无波,却不自觉地站得更直,神情中多了些许肃穆。
周青本无意暴露身份,原打算由雷鬼两人强行压服恕归一族。
以战逼和,逼其投效,再以其之力强袭驺吾,斩其首脉,拔其牙爪。
但眼前这银甲青年......他身上的怒意与血,令周青心生欣赏。
自他踏入望见此人第一眼时,便已察觉此人体内雷霆之力非同凡响,那是一种异常纯粹的雷种力量。
其烈性之中,隐隐透出一丝苍古之意,远胜昔年紫金谷门人赵异全所持的“旱天雷”。
而其血脉本体,更是上古异种恕归鸟,虽不是纯血之身,但却同样不俗。
如此身躯、如此雷种、如此意志,俱在一人身上。
若加以磨炼,此人完全有资格执掌都天府·第四雷卫·都统之位。
正因如此,周青当即转变了原先打算以力压服的策略。
这等人物,若强行逼服,纵能暂驯,却终难得心。
唯有以势牵引、以诚引渡,使其心甘情愿归顺,方可真正化为己用,成为都天府的柱石。
由此,恕归一脉,不可压服,只可收心。
周青缓缓抬手,双掌摊开。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露真正的血脉。
他的身躯为灵身,没有本尊那般逆天的骨骼之力,但那流淌于血肉之间的本源道血,却与本尊无二。
他血肉之间,雷霆咆哮,符文滚滚。
一道道古老的雷纹,自他的手背浮现,继而顺着臂膀、肩颈,缓缓攀上脖颈与面颊,甚至连额头之上,也隐约显出古老纹路。
它们并不杂乱,反而隐隐契合某种天地之则,古老、庄重,如大道自演,令人生出膜拜之意。
雷霆自他体内勾动,沿着道纹流淌,发出细微的“滋滋”响声。
而他的双眸,也在此刻,彻底被紫电填满。
“道纹——”
“果真是道纹!”那老者神色微震,忍不住上前两步,目光炯炯。
他曾年少闯荡星空万域,远远见过一次道族强者行走尘世,那种威压、那种纹路,至今记忆犹新。
而这等清晰凝实、自然浮现的道纹,唯有道族嫡脉才能显现。
女子亦凝神不语,目光紧锁周青身上缓缓浮现的纹路,半晌,低声道:“幽紫色的道纹......三水青氏。”
声音落下,殿中一瞬死寂。
道族,不假于人间名讳。
而三水青氏,是道族中,最古老的一脉——真正的嫡血传承,曾有天君自此出,震慑八方。
放眼整个道族,仅雷霆道族拥有此等纹路,且幽紫之色越深,血脉越纯。
而眼前这人——身上的道纹非但不淡,反而深得几近凝墨,哪怕他们只是远观,仍感受到那雷霆秩序的共鸣,若有若无地牵动着天地灵气。
“此人......极有可能是雷霆道族的核心子嗣,血脉之纯,恐怕已近『纯血』之境。”女子神情复杂,语气中已不再有最初的冷意,而是难以掩饰的震动。
而他此刻,却只是一具分身。
就在众人惊骇欲言之时,周青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电流,略显模糊,此刻落在众人心中却又无比的清晰。
“我能给出的保证是——我会尽我全力,将追随我脚步之人,带到高处。”
殿中一静,所有人的心神都被这一句话拽住了。
他缓步向前,一步一步,踏在祖殿石阶之上,震在每一人心头。
“不是苟安一隅的小地,不是困于宗门斗争的昏庸庙堂,也不是做谁人麾下,供人驱使的鹰犬走卒。”
“我要走的路,是踏破界限,重塑秩序。”
“我之所至,必为天上地上真正巅峰之地。”
“若我登临彼岸,风雷可为衣,星辰为座;我座下之人,亦可乘雷而行,饮日月而食,踏万界而不屈!”
“但凡随我者,不必屈人之下,不必叩首求怜。”
“只需一心向前,杀出血路,便可名传诸天,号令百域!”
他说得极慢,但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音,每一言落下,虚空都隐隐颤鸣,殿柱上浮现细碎雷痕。
女子屏息,老者心颤。
雷鬼注视着。
他静静望着那道身着玄白长衣、浑身缠绕雷霆的年轻身影,目光渐渐恍惚。
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许许多多零散的画面:
有远古星域,有雷海天渊,有万神伏首。
而那些画面中,无一例外,都有这道白衣身影,独立万象之间。
“尊者......”雷鬼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带着未被他自己察觉的敬畏。
金火道人同样注视着周青,神情比雷鬼更加复杂。
他也在此刻,才终于真正明了周青身份。
他不是普通修士,不是大教弟子,也非某个隐世古族之人,而是——
道族。
早在他被奴役之初,他就曾见过雷鬼头顶那枚印记,那与他所承奴印一模一样,当时他对周青的身份就疑心深种,只是不敢妄测。
而今,一切都水落石出。
这等血脉,这等道纹,这等心性,这等气度,唯有......道族。
他心中,那数年来久久无法散去的郁气,此刻终于随雷霆散去,风消云散。
他曾为自己为奴为仆而感怀不安,也曾隐隐不忿于自己屈居人下,但此刻他才明白,他不是屈居——
而是追随了一尊未来的天命之主。
“我非是被驱使之仆。”金火道人心念暗转,长长吐出一口气,面色更显肃穆。
“是得幸踏入了......他的道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