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缓缓继续道:“第二代圣树出现的时间与第一代相隔不远。”
“第一代圣树献祭自己后,灵族虽被他族承认,却还是压力巨大,随时有再次倾覆的可能。第二代圣树紧随其后的出现,飞速的成长了起来,他未曾征战四方,却在长生禁地中,一人镇界,默守百万载。”
“那是一段最黑暗的岁月,外敌窥伺,天灾动荡,是他以一己之力守住了灵族最后的根与火种,令灵族各脉能够得以发展壮大。”
“若无那百万年之坚守,灵族只怕也早已断绝根脉,消散于尘埃之中。”
玉神芝等人听得心神震荡。
她们自幼随麒麟元君修行,耳濡目染之下,对灵族三圣之说早已了然于心。
那一代代的传说,她们也曾在古籍中反复读过,但此刻由元君亲口道出,情境所至,众人皆仿佛置身于那黑暗动荡的古老年代,心底不由泛起阵阵敬意与悸动。
“至于第三代……”麒麟元君神情更显凝重,“那是远古时代末期之时,神族崛起,道族脱离。”
“羽族、雷霆道族、符咒一族等皆自成体系,再不服从神族号令。也是史书记载的远古时代结束、道衍时代开始的标志。”
“彼时神与道之间反目成仇,终究爆发大战。万族被迫选边站队,我古灵族也在劫难逃,不得不应战入局。”
她声音微微低沉下来:“而那一战,最终直接导致灵族内部分裂,族群分作两派,灵脉反目,恩仇横生。”
“那时......我们整个灵族距离四分五裂,不过一步之遥。”
亭中听得面色微变,忍不住开口:“那一代圣树,是如何将灵族重新聚在一起的?”
麒麟元君缓缓道:“他未曾开战,但他出面周旋于灵族各支之间,亲历八百七十三场族议,走遍灵族十八古脉。”
“千年之内,以一己之力将各方牵合,最终重聚灵族一脉,再次于诸天之中立下根基。”
“他未曾轰轰烈烈,却以温和与意志,将破碎的灵族重新缝合。这份功绩,虽无刀兵之声,却比任何一场大战都要厚重。”
“而古兽一方,则无这般的领袖人物出现......”
亭中听得心头震动,低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如今的妖族、兽族大多各自为营,缺乏族群凝聚,原来他们也曾在那场乱局中分裂而不可复合。”
“正是如此。”麒麟元君轻声点头,“当初古兽一脉也曾陷入站队之争,结果分裂至今,无人可将其整合。”
“若他们也有一位如同长生圣树那般的存在,或许如今仍能以兽族之名共御外敌,而不是如今兽族这般——”
“真龙不顾天犼,霸象不识青鳞。”
她顿了一下,看向周长生,眼神带着温和的敬意与几分希冀:“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说,大人既有这脉血火,总得要知晓些前人的事。”
她话语未多,却句句沉稳,言中既有对前人的尊敬,也有对周长生的殷切之意,却并不强加于他。
说到这里,麒麟元君轻轻吸了口气,再次开口时,语气更缓,却也更庄重:
“灵族三圣树,『世界树』久居星空深处,根系系于寰宇,万古不出,不涉尘事。”
“『通天树』传下大道之法,冷寂如冰,虽镇灵族道统之根,却极少与人交言。”
“唯有长生一脉,自古至今,总是最先踏出一步,最先站在风口浪尖之上,以血肉之躯,为我灵族守下一线生机。”
“历代长生,皆为护族之柱,不求封号,不言荣耀,亦不问自身生死。”
她缓缓抬头,望向那天光被古树遮蔽的空寂天地,目中有着近乎虔敬的光亮。
“我等灵族各脉,自出世起,便敬天地、敬祖灵、敬圣树。”
“你如今血脉已显,道意成形,身上承的是长生之根,是灵族不灭之火。”
“你当得老身一拜——”
她话未落,竟再次缓缓躬身,拄着龙头拐杖,郑重地向周长生一拜,神色肃穆,动作缓慢却毫无虚礼。
“同样,也当得我灵族任何一脉、任何一人的行礼与拜奉。”
这一拜,不为权,不为势,只为血火延续,只为万古以来灵族那道从未熄灭的长生之意。
她的身侧,玉神芝等众女、麒麟道人、辛离等几位灵族修士也都紧随其后,同样俯身一拜,神色肃然,眉目间尽是敬意。
灵族自古崇灵脉、重传承,这一拜,不只是对人,更是对“长生”二字的拜服,是对那一脉古老根系的叩首。
星陨与亭中两人站在一旁,相视一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此间肃穆如祭,他们虽心生敬意,却终究不是灵族出身,不知此刻应当行礼与否,遂皆愣在原地,僵立不动。
但下一刻,他们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压力——不是外在的强迫,而是一种自天地而生的秩序,一种发自血脉深处的本能尊崇。
而此刻,站在所有人之前的周长生,并未如先前那样匆匆阻止。
他静静站着,衣袍垂落,长发轻披,神色平静,眼眸中不见激荡,也没有惶然。
这一拜,他没有再避,也没有拒。
他知,这一拜并非单为他本人而来,而是拜在他体内那脉延续自上古的根火之上,拜的是一脉传承。
于是他站定了,身形如松,坦然受下。
受这礼,不是为自己。
是为那长生圣树的名,为曾为灵族披荆斩棘、遮风挡雨的每一位“圣”。